只得认着晦气,收了一两银子。将双陆盘掇过一边,摆出酒肴留款。婆留那里有
心饮酒,便道:“公子宽坐,容在下回家去,再取稍来决赌。何如?”锺明道:
“最好。”锺亮道:“既钱兄有兴,明日早些到此,竟日取乐。今日知己相逢,
且共饮酒。”婆留只得坐了。两个妓女唱曲侑酒。正是:赌场逢妓女,银子当砖
块。牡丹花下死,还却风流债。
当日正在欢饮之际,忽闻叩门声。开看时,却是录事衙中当直的,说道:
“老爷请公子议事。教小的们那处不寻到,却在这里!”锺明、锺亮便起身道:
“老父呼唤,不得不去。钱兄,明日须早来顽耍。”嘱罢,向汉老说声“相扰”,
同当直的一齐去了。婆留也要出门,被汉老双手拉住道:“我应的十两银子,几
时还我?”婆留一手劈开便走,口里答道:“来日送还。”出得门来,自言自语
的道:“今日手里无钱,却赌得不爽利。还去寻顾三郎,借几贯钞,明日来翻本。”
带着三分酒兴,径往南门街上而来。向一个僻静巷口撒溺,背后一人将他脑后一
拍,叫道:“大郎,甚风吹到此?”婆留回头看时,正是贩卖私盐的头儿顾三郎。
婆留道:“三郎,今日相访,有句话说。”顾三郎道:“甚话?”婆留道:“不
瞒你说,两日赌得没兴,与你告借百十贯钱去翻本。”顾三郎道:“百十贯钱却
易,只今夜随我去,便有。”婆留道:“那里去?”顾三郎道:“莫问,莫问,
同到城外便知。”
两个步出城门,恰好日落西山,天色渐暝。约行二里之程,到个水港口,黑
影里见缆个小船,离岸数尺。船上芦席满满冒住,密不通风,并无一人。顾三郎
捻起泥块,向芦席上一撒,撒得声响。忽然芦席开处,船舱里钻出两个人来,咳
嗽一声。顾三郎也咳嗽相应。那边两个人,即便撑船拢来。顾三郎同婆留下了船
舱,船舱还藏得四个人。这里两个人下舱,便问道:“三郎,你与谁人同来?”
顾三郎道:“请得主将在此,休得多言,快些开船去。”说罢,众人拿橹动篙,
把这船儿弄得梭子般去了。婆留道:“你们今夜又走什么道路?”顾三郎道:
“不瞒你说,两日不曾做得生意,手头艰难。闻知有个王节使的家小船,今夜泊
在天目山下,明早要进香。此人巨富,船中必然广有金帛,弟兄们欲待借他些使
用。只是他手下有两个苍头,叫做张龙、赵虎,大有本事,没人对付得他。正思
想大郎了得,天幸适才相遇,此乃天使其便,大胆相邀至此。”婆留道:“做官
的贪赃枉法得来的钱钞,此乃不义之财,取之无碍!”
正说话间,听得船头前荡桨响,又有一个小撶船来到。船上共有五条好汉
在上,两船上一般咳嗽相应。婆留已知是同伙,更不问他。只见两船帮近,顾三
郎悄悄问道:“那话儿歇在那里?”撶船上人应道:“只在前面一里之地,我
们已是着眼了。”当下,众人将船摇入芦苇中歇下,敲石取火。众好汉都来与婆
留相见,船中已备得有酒肉,各人大碗酒、大块肉吃了一顿。分拨了器械,两只
船,十三筹好汉,一齐上前进发。遥见大船上灯光未灭,众人摇船拢去,发声喊,
都跳上船头。婆留手执铁棱棒打头,正遇着张龙,早被婆留一棒打落水去。赵虎
望后艄便跑。满船人都唬得魂飞魄散,那个再敢挺敌?一个个跪倒船舱,连声饶
命。婆留道:“众兄弟听我分付:只许收拾金帛,休杀害他性命。”众人依言,
将舟中辎重,恣意搬取。唿哨一声,众人仍分作两队,下了小船,飞也是摇去了。
原来王节使另是一个座船,他家小先到一日。次日,王节使方到,已知家小
船被盗。细开失单,往杭州府告状。杭州刺史董昌准了,行文各县:访拿真赃真
盗。文书行到临安县来,知县差县尉协同缉捕使臣,限时限日的擒拿,不在话下。
再说顾三郎一伙,重泊船于芦苇丛中,将所得利物,众人十三分均分。因婆
留出力,议定多分一分与他。婆留共得了三大锭元宝,百来两碎银,及金银酒器、
首饰又十余件。此时天色渐明,城门已开。婆留怀了许多东西,跳上船头,对顾
三郎道:“多谢作成,下次再当效力。”说罢,进城径到戚汉老家。汉老兀自床
上翻身,被婆留叫唤起来,双手将两眼揩抹,问道:“大郎何事来得恁早?”婆
留道:“锺家兄弟如何还不来?我寻他翻本则个。”便将元宝、碎银及酒器、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