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奔至郭外,望见山林前新筑一所土墙,墙外有
数十人,面面相觑,各有惊异之状。劭汗流如雨,走往观之。见一妇人,身披重
孝;一子约有十七八岁,伏棺而哭。元伯大叫曰:“此处莫非范巨卿灵柩乎?”
其妇曰:“来者莫非张元伯乎?”张曰:“张劭自来不曾到此,何以知名姓耶?”
妇泣曰:“此夫主再三之遗言也。夫主范巨卿,自洛阳回,常谈贤叔盛德。前者
重阳日,夫主忽举止失措。对妾曰:我失却元伯之大信,徒生何益!常闻人不能
行千里,吾宁死,不敢有误鸡黍之约。死后且不可葬,待元伯来见我尸,方可入
土。今日已及二七,人劝云:‘元伯不知何日得来,先葬讫,后报知未晚。’因
此扶柩到此。众人拽棺入金井,并不能动,因此停住坟前,众都惊怪。见叔叔远
来如此慌速,必然是也。”元伯乃哭倒于地。妇亦大恸,送殡之人,无不下泪。
元伯于囊中取钱,令买祭物,香烛纸帛,陈列于前。取出祭文,酹酒再拜,
号泣而读。文曰:“维某年月日,契弟张劭。谨以炙鸡絮酒,致祭于仁兄巨卿范
君之灵曰:於维巨卿,气贯虹霓,义高云汉。幸倾盖于穷途,缔盍簪于荒店。黄
花九日,肝膈相盟;青剑三秋,头颅可断。堪怜月下凄凉,恍似日间眷恋。弟今
辞母,来寻碧水青松;兄亦嘱妻,伫望素车白练。故友那堪死别,谁将金石盟寒?
丈夫自是生轻,欲把昆吾锷按。历千古而不磨,期一言之必践。倘灵爽之犹存,
料冥途之长伴。呜呼哀哉!尚飧。”元伯发棺视之,哭声恸地。回顾嫂曰:“兄
为弟亡,岂能独生耶?囊中已具棺椁之费,愿嫂垂怜,不弃鄙贱,将劭葬于兄侧,
平生之大幸也。”嫂曰:“叔何故出此言也?”劭曰:“吾志已决,请勿惊疑。”
言讫,掣佩刀自刎而死。众皆惊愕,为之设祭,具衣棺营葬于巨卿墓中。
本州太守闻知,将此事表奏。明帝怜其信义深重,两生虽不登第,亦可褒赠,
以励后人。范巨卿赠山阳伯,张元伯赠汝南伯。墓前建庙,号“信义之祠”,墓
号“信义之墓”。旌表门闾。官给衣粮,以膳其子。巨卿子范纯绶,及第进士,
官鸿胪寺卿。至今山阳古迹犹存,题咏极多。惟有无名氏《踏莎行》一词最好,
词云:千里途遥,隔年期远,片言相许心无变。宁将信义托游魂,堂中鸡黍空劳
动。
月暗灯昏,泪痕如线,死生虽隔情何限。灵輀若候故人来,黄泉一笑重相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