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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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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滕大尹鬼断家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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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藏哑谜,千金家事仗搜寻。只因嫠妇孤儿苦,费尽神明大尹心。不题梅氏母子

    回家。

    且说滕大尹放告已毕,退归私衙,取那一尺阔、三尺长的小轴看,是倪太守

    行乐图:一手抱个婴孩,一手指着地下。推详了半日,想道:“这个婴孩就是倪

    善述,不消说了;那一手指地,莫非要有司官念他地下之情,替他出力么?”又

    想道:“他既有亲笔分关,官府也难做主了。他说轴中含藏哑谜,必然还有个道

    理。若我断不出此事,枉自聪明一世。”每日退堂,便将画图展玩,千思万想。

    如此数日,只是不解。

    也是这事合当明白,自然生出机会来。一日午饭后,又去看那轴子。丫鬟送

    茶来吃,将一手去接茶瓯,偶然失挫,泼了些茶把轴子沾湿了。滕大尹放了茶瓯,

    走向阶前,双手扯开轴子,就日色晒干。忽然,日光中照见轴子里面有些字影,

    滕知县心疑,揭开看时,乃是一幅字纸,托在画上,正是倪太守遗笔。上面写道:

    “老夫官居五马,寿逾八旬。死在旦夕,亦无所恨。但孽子善述,方年周岁,急

    未成立。嫡善继素缺孝友,日后恐为所戕。新置大宅二所及一切田产,悉心授继。

    惟左偏旧小屋,可分与述。此屋虽小,室中左壁埋银五千,作五坛;右壁埋银五

    千,金一千,作六坛,可以准田园之额。后有贤明有司主断者,述儿奉酬白金三

    百两。八十一翁倪守谦亲笔。年,月,日,花押。”原来这行乐图,是倪太守八

    十一岁上与小孩子做周岁时,预先做下的。古人云知子莫若父,信不虚也。滕大

    尹最有机变的人,看见开着许多金银,未免垂涎之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差

    人“密拿倪善继来见我,自有话说。”

    却说倪善继独罟家私,心满意足,日日在家中快乐。忽见县差奉着手批拘唤,

    时刻不容停留。善继推阻不得,只得相随到县。正直大尹升堂理事,差人禀道:

    “倪善继已拿到了。”大尹唤到案前,问道:“你就是倪太守的长子么?”善继

    应道:“小人正是。”大尹道:“你庶母梅氏有状告你,说你逐母逐弟,占产占

    房,此事真么?”倪善继道:“庶弟善述,在小人身边,从幼抚养大的。近日他

    母子自要分居,小人并不曾逐他。其家财一节,都是父亲临终亲笔分析定的,小

    人并不敢有违。”大尹道:“你父亲亲笔在那里?”善继道:“见在家中,容小

    人取来呈览。”大尹道:“他状词内告有家财万贯,非同小可;遗笔真伪,也未

    可知。念你是缙绅之后,且不难为你。明日可唤齐梅氏母子,我亲到你家查阅家

    私。若厚薄果然不均,自有公道,难以私情而论。”喝教皂快押出善继,就去拘

    集梅氏母子,明日一同听审。公差得了善继的东道,放他回家去讫,自往东庄拘

    人去了。

    再说善继听见官府口气利害,好生惊恐。论起家私,其实全未分析,单单持

    着父亲分关执照,千钧之力,须要亲族见证方好。连夜将银两分送三党亲长,嘱

    托他次早都到家来。若官府问及遗笔一事,求他同声相助。这伙三党之亲,自从

    倪太守亡后,从不曾见善继一盘一盒,岁时也不曾酒杯相及。今日大块银子送来,

    正是闲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各各暗笑,落得受了买东西吃。明日见官,旁观

    动静,再作区处。时人有诗云:休嫌庶母妄兴词,自是为兄意太私。今日将银买

    三党,何如匹绢赠孤儿?

    且说梅氏见县差拘唤,已知县主与他做主。过了一夜,次日侵早,母子二人,

    先到县中去见滕大尹。大尹道:“怜你孤儿寡妇,自然该替你说法。但闻得善继

    执得有亡父亲笔分关,这怎么处?”梅氏道:“分关虽写得有,却是保全孩子之

    计,非出亡夫本心。恩相只看家私簿上数目,自然明白。”大尹道:“常言道清

    官难断家事。我如今管你母子一生衣食充足,你也休做十分大望。”梅氏谢道:

    “若得免于饥寒足矣,岂望与善继同作富家郎乎?”滕大尹分付梅氏母子:“先

    到善继家伺候。”

    倪善继早已打扫厅堂,堂上设一把虎皮交椅,焚起一炉好香。一面催请亲族:

    “早来守候。”梅氏和善述到来,见十亲九眷都在眼前,一一相见了,也不免说

    几句求情的话儿。善继虽然一肚子恼怒,此时也不好发泄。各各暗自打点见官的

    说话。

    等不多时,只听得远远喝道之声,料是县主来了。善继整顿衣帽迎接;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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