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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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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闲云庵阮三偿冤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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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都舍与尼姑。

    尼姑道:“这金子好把做妆佛用,保小姐百事称心。”说罢,两个走出房来。夫

    人接着,问道:“你两个在房里多时,说甚么样话?”惊得那尼姑心头一跳,忙

    答道:“小姐因问我浴佛的故事,以此讲说这一晌。”又道:“小姐也要瞻礼佛

    像,奶奶对太尉老爷说声,至期专望同临。”夫人送出厅前,尼姑深深作谢而去。

    正是:惯使牢笼计,安排年少人。

    再说尼姑出了太尉衙门,将了小姐舍的金戒指儿,一直径到张远家来。张远

    在门首伺候多时了,远远地望见尼姑,口中不道,心下思量:“家下耳目众多,

    怎么言得此事?”提起脚儿,慌忙迎上一步道:“烦师父回庵去,随即就到。”

    尼姑回身转巷,张远穿径寻庵,与尼姑相见。邀入松轩,从头细话,将一对戒指

    儿度与张远。张远看见道:“若非师父,其实难成,阮三官还有重重相谢。”张

    远转身就去回复阮三。阮三又收一个戒指,双手带着,欢喜自不必说。

    至四月初七日,尼姑又自到陈衙邀请,说道:“因夫人小姐光临,各位施主

    人家,贫僧都预先回了。明日更无别人,千万早降。”夫人已自被小姐朝暮聒絮

    的要去拜佛,只得允了。那晚,张远先去期约阮三。到黄昏人静,悄悄地用一乘

    女轿抬到庵里。尼姑接入,寻个窝窝凹凹的房儿,将阮三安顿了。分明正是:猪

    羊送屠户之家,一脚脚来寻死路。

    尼姑睡到五更时分,唤女童起来,佛前烧香点烛,厨下准备斋供。天明便去

    催那采画匠来,与圣像开了光明,早斋就打发去了。少时陈太尉女眷到来,怕不

    稳便,单留同辈女僧,在殿上做功德诵经。

    将次到巳牌时分,夫人与小姐两个轿儿来了。尼姑忙出迎接,邀入方丈。茶

    罢,去殿前、殿后拈香礼拜。夫人见旁无杂人,心下欢喜。尼姑请到小轩中宽坐,

    那伙随从的男女各有个坐处。尼姑支分完了,来陪夫人小姐前后行走,观看了一

    回,才回到轩中吃斋。斋罢,夫人见小姐饭食稀少,洋洋瞑目作睡。夫人道:

    “孩儿,你今日想是起得早了些。”尼姑慌忙道:“告奶奶,我庵中绝无闲杂之

    辈,便是志诚老实的女娘们,也不许他进我的房内。小姐去我房中,拴上房门睡

    一睡,自取个稳便,等奶奶闲步一步。你们几年何月来走得一遭!”夫人道:

    “孩儿,你这般困倦,不如在师父房内睡睡。”

    小姐依了母命,走进房内,刚拴上门,只见阮三从床背后走出来,看了小姐,

    深深的作揖道:“姐姐,候之久矣。”小姐慌忙摇手,低低道:“莫要则声!”

    阮三倒褪几步,候小姐近前,两手相挽,转过床背后,开了侧门,又到一个去处:

    小巧漆桌藤床,隔断了外人耳目。两人搂做一团,说了几句情话,双双解带,好

    似渴龙见水。这场云雨,其实畅快。有《西江月》为证:

    一个想着吹箫风韵,一个想着戒指恩情。相思半载欠安宁,此际相逢侥幸。

    一个难辞病体,一个敢惜童身?枕边吁喘不停声,还嫌道欢娱俄顷。

    原来阮三是个病久的人,因为这女子,七情所伤,身子虚弱。这一时相逢,

    情兴酷浓,不顾了性命。那女子想起日前要会不能,今日得见,倒身奉承,尽情

    取乐。不料乐极悲生,为好成歉。一阳失去,片时气断丹田;七魄分飞,顷刻魂

    归阴府。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姐见阮三伏在身上寂然不动,

    用双手儿搂定郎腰,吐出丁香,送郎口中。只见牙关紧咬难开,摸着遍身冰冷,

    惊慌了云雨娇娘,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荡散了七魄,番身推在里床,起来

    忙穿襟袄,带转了侧门,走出前房,喘息未定。怕娘来唤,战战兢兢;向妆台重

    整花钿,对鸾镜再匀粉黛。恰才整理完备,早听得房外夫人声唤,小姐慌忙开门,

    夫人道:“孩儿,殿上功德也散了,你睡才醒?”小姐道:“我睡了半晌,在这

    里整头面,正要出来和你回衙去。”夫人道:“轿夫伺候多时了。”小姐与夫人

    谢了尼姑,上轿回衙去不题。

    且说尼姑王守长送了夫人起身,回到庵中,厨房里洗了盘碗器皿,佛殿上收

    了香火供食,一应都收拾已毕。只那张远同阮二哥进庵,与尼姑相见了,称谢不

    已,问道:“我家三官今在那里?”尼姑道:“还在我里头房里睡着。”尼姑便

    引阮二与张远开了侧房门,来卧床边叫道:“三哥,你恁的好睡,还未醒!”连

    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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