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分财采。”三巧儿叫买办的,把三分银子打发他去,欢天喜地,上楼去了。真所
谓“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大凡人不做指望,到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便痴心妄想,时刻难过。三巧
儿只为信了卖卦先生之语,一心只想丈夫回来,从此时常走向前楼,在帘内东张
西望。直到二月初旬,椿树抽芽,不见些儿动静。三巧儿思想丈夫临行之约,愈
加心慌;一日几遍,向外探望。也是合当有事,遇着这个俊俏后生。正是:有缘
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个俊俏后生是谁?原来不是本地,是徽州新安
县人氏;姓陈,名商,小名叫做大喜哥,后来改口呼为大郎;年方二十四岁,且
是生得一表人物,虽胜不得宋玉、潘安,也不在两人之下。这大郎也是父母双亡,
凑了二三千金本钱,来走襄阳贩籴些米豆之类,每年常走一遍。他下处自在城外,
偶然这日进城来,要到大市街汪朝奉典铺中问个家信。那典铺正在蒋家对门,因
此经过。你道怎生打扮?头上带一顶苏样的百柱骔帽,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湖
纱道袍,又恰好与蒋兴哥平昔穿着相像。三巧儿远远瞧见,只道是他丈夫回了,
揭开帘子,定睛而看。陈大郎抬头,望见楼上一个年少的美妇人,目不转睛的,
只道心上欢喜了他,也对着楼上丢个眼色。谁知两个都错认了。三巧儿见不是丈
夫,羞得两颊通红,忙忙把窗儿拽转,跑在后楼,靠着床沿上坐地,兀自心头突
突的跳一个不住。谁知陈大郎的一片精魂,早被妇人眼光儿摄上去了。回到下处,
心心念念的放他不下,肚里想着:“家中妻子,虽是有些颜色,怎比得妇人一半!
欲待通个情款,争奈无门可入。若得谋他一宿,就消花这些本钱,也不枉为人在
世。”叹了几口气,忽然想起大市街东巷,有个卖珠子的薛婆,曾与他做过交易。
这婆子能言快语,况且日逐串街走巷,那一家不认得,须是与他商议,定有道理。
这一夜番来覆去,勉强过了。次日起个清早,只推有事,讨些凉水梳洗,取
了一百两银子,两大锭金子,急急的跑进城来。这叫做: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工
夫。陈大郎进城,一径来到大市街东巷,去敲那薛婆的门。薛婆蓬着头,正在天
井里拣珠子,听得敲门,一头收过珠包,一头问道:“是谁?”才听说出“徽州
陈”三字,慌忙开门请进,道:“老身未曾梳洗,不敢为礼了。大官人起得好早!
有何贵干?”陈大郎道:“特特而来,若迟时,怕不相遇。”薛婆道:“可是作
成老身出脱些珍珠首饰么?”陈大郎道:“珠子也要买,还有大买卖作成你。”
薛婆道:“老身除了这一行货,其余都不熟惯。”陈大郎道:“这里可说得话么?”
薛婆便把大门关上,请他到小阁儿坐着,问道:“大官人有何分付?”大郎见四
下无人,便向衣袖里摸出银子,解开布包,摊在卓上,道:“这一百两银,干娘
收过了,方才敢说。”婆子不知高低,那里肯受。大郎道:“莫非嫌少?”慌忙
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子,也放在卓上,道:“这十两金子,一并奉纳。若干娘
再不收时,便是故意推调了。今日是我来寻你,非是你来求我。只为这桩大买卖,
不是老娘成不得,所以特地相求。便说做不成时,这金银你只管受用。终不然我
又来取讨,日后再没相会的时节了?我陈商不是恁般小样的人!”
看官,你说从来做牙婆的那个不贪钱钞?见这般黄白之物,如何不动火?薛
婆当时满脸堆下笑来,便道:“大官人休得错怪,老身一生不曾要别人一厘一毫
不明不白的钱财。今日既承大官人分付,老身权且留下;若是不能效劳,依旧奉
纳。”说罢,将金锭放银包内,一齐包起,叫声:“老身大胆了。”拿向卧房中
藏过,忙踅出来,道:“大官人,老身且不敢称谢,你且说甚么买卖,用着老身
之处?”大郎道:“急切要寻一件救命之宝,是处都无,只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方
有,特央干娘去借借。”婆子笑将起来道:“又是作怪!老身在这条巷住过二十
多年,不曾闻大市街有甚救命之宝。大官人你说,有宝的还是谁家?”大郎道:
“敝乡里汪三朝奉典铺对门高楼子内是何人之宅?”婆子想一回,道:“这是本
地蒋兴哥家里,他男子出外做客,一年多了,止有女眷在家。”大郎道:“我这
救命之宝,正要问他女眷借借。”便把椅儿掇近了婆子身边,向他诉出心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