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其实不复杂,也就是六年前的样子吧,我抱着挣大钱回家修房子的愿望,抛妻舍子到这个城市来打工,在潘天高的地产项目里做建筑工人,正好和老邓,也就是你说的老乡亲,在同一个工程队里,当时我们都是刚从老家过来,对城市里的一切都感觉新鲜,有共同话题,所以就总是在晚上休工后结伴一块在城市里逛街聊天,关系处得很好,还拜了把子兄弟,在工地上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是互相帮助。
我们那几年来一直跟着潘天高的公司南征北战,在他的每一个工地上,我和老邓都没分离过,可见我们的兄弟情谊。当然,我们这也算是患难兄弟吧,因为工地的工作确实太苦了,每天大清早就要起床干活,夏天暴晒,冬天苦寒,风里来雨里去,黄沙苦水肚里吞,而且每天还就吃点黄菜叶子嚼点硬邦邦的窝窝头,生活的艰辛,常人难以理解,在这样的艰苦中,我和老邓就互相鼓劲,每天给对方打气说,再咬牙坚持一年,就能包着钱回家盖新房子了,但老板给我们的工钱又非常少,我们就这么坚持了一年又一年,怎么算计,钱包里的钱也不够回家盖房子的,但我们依然没有放弃,苦苦支撑着,就为了那个可怜的理想。我们甚至还约定如果谁挣的钱多就给对方一些最后直到兄弟俩的钱都足够回家盖房子了就一起辞工回家,我们本以为兄弟俩就这样互相鼓励终有一天都能实现愿望。但没想到,三年前的一次施工意外把老邓陷入了灾难,也可以说是把我陷入了灾难。
那天,老邓在施工架上接板材时不小心摔了下来,好在架子并不高,只是受了点轻伤,虽然流血不多,但是当时却流血不止,我就向监工请假,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监工还骂骂咧咧地不情愿,说要扣我们三天工钱才行,老邓就挣扎着还要继续做工,我看着实在不忍心,一咬牙说,三天工钱就三天工钱,然后就坚持着带他去了医院。
结果到医院一检查,查出老邓得了血友病,我当时还不知道血友病的厉害,是医生一个劲地吩咐我们,这一阵子一定要静养,不能再活动,我看医生说得严重,回来后就向工地领导汇报了情况,请求他们同意让老邓休养一段时间。结果不但没有获得他们的同意,反而适得其反,他们以老邓不再适合工地工作为由将老邓开除了。既然工地不让干活了,还有什么办法呢,就只好接受,于是我们就去要老邓的工钱,因为我们的工钱是一个季度发一次,到老邓摔伤那天为止,虽然还不够一个季度,但也差不了几天了,我们本以为可以拿到一个季度的钱的,可谁知道他们竟以老邓尚未干满一个季度属于违约为由,一分钱都不给了。我们苦苦哀求,他们就恶狠狠地威胁说,不要你们交违约金就算好的了,再纠缠的话,就叫保安来撵我们。
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离开了。老邓跟着我住了几天工棚,心情一直很不好,我就劝他回家先把病养好,养好病再回来和我一起打拼,好说歹说,他总算听从了我的意见。
灾难就是发生在我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那天,我先请他在工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了顿告别餐,然后就和他一起去乘公共汽车去火车站,在路上他一直郁郁寡欢、心神不宁的样子,我怕影响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和他说话,默默跟在他后边,然后就是在横过马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一辆呼啸而过的小车将他撞倒了,很奇怪的是,不是车头把他撞的,反而是车尾把他撞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撞的,反正那辆撞他的车甚至都没有任何阻碍,直接开走了,我促不及防,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老邓倒在地上,血汹涌而出。这次出血就比从架子上摔下来那次要凶猛得多了。
我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到了你们医院。很快就紧急收进了病房。医生的救治速度还算快,给他打了几针后,出血势头就止住了。但当天晚上,医生们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说,因为给病人注射了凝血因子,所以才止住了出血,但要救病人的命还必须补充失去的血,现在已经欠费了,要我赶快再交一万元押金。我当时就傻了,因为我身上并没带钱,老邓紧急入院,我都是从他身上搜出的钱,本来他是要拿回家盖房子的,交到住院处的时候我以为还只是交押金,将来可以退回大部分的,哪里想到不到一天,他辛苦忙活了三年多的工钱就花光了,而且还欠费了,我问医生是不是弄错数额了,医生就不容置疑地说,肯定没错,赶紧去交钱,要不病人的治疗就跟不上了。我就说身上没带钱,让他们先治着,我回去筹钱。他们就说必须在一天之内把钱筹到,否则病人就挺不过去了。
我慌慌张张地从医院赶了回来。但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坦白地说,我辛苦打工了三年,所有的工钱加起来也有接近一万,但这可是我三年来所有的心血啊,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我拿这笔钱回去养家糊口呢?我知道这笔钱一旦投入到医院,也就等于彻底没有了,先别说老邓还不一定救得过来,就算救过来,我还能指望他一个重病人将来能还我这笔钱?
我思来想去,实在舍不得动用自己的钱。但我又不能眼睁睁就那么看着老邓死去,那样实在太残忍了!最后我考虑再三就想到了去求助潘天高。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