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从雪斋禅师疑惑的眼神中猜到了他心中作何之想,今川义元笑道:“师傅定是不知我为何不生气吧。其实,乍一听闻此事,我当然怒不可遏。但仔细想想,尾张、美浓两国发生的种种变故,对我们骏河今川氏来说,非但不是一件坏事,更是大大的一件好事啊!”
身为军师,雪斋禅师立刻明白了今川义元的心思:“主公说的是赏赐家臣和筑城两件事情吧?”
“是啊!”今川义元笑道:“这两件事情令师傅和我头疼快一年了,却一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原本还得等着三好长庆那个卑贱小人有所异动,却不曾想尾张织田氏的残渣余孽和那个卑劣无耻的‘蝮之道三’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攻取了尾张和美浓两国,不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旧领和新领还能连成一片。两百多年来,还没有哪家能占有这么广袤的领地呢!”
原来,今川义元于前年秋末率军上洛,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击败了胆敢出兵阻拦的“尾张之虎”织田信秀,向天下大名、领主宣示了今川军的武勇。有了尾张织田氏的前车之鉴,近畿诸国的大名、领主都不敢再拭今川军的锋芒,纷纷让开通道,使他得以顺利进入京都,得到了正二品内大臣的官职,成为仅次于幕府将军的“天下人”,固然荣耀无比,却没有得到多少实惠——为了安定上洛大军的后方,他把原属织田信秀的领地赏赐给了归降自己的清州城城主织田信友;而近畿诸国都臣服,他没有理由夺取人家的领地。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占据很多新的领地,可供他来赏赐给在这次上洛之行中立下战功的家臣。
家臣们出阵,原本为的是从主公那里得到赏赐,浴血奋战、立下大功,却不能得其赏,当然会心生不满,更会埋下日后主臣不和、家门内乱的祸苗,今川义元当然不能等闲视之。去年年中,领有纪伊、阿波、和泉、淡路四国的三好长庆向朝廷进贡,想要求取从四品左近卫权中将一职,却被今川义元断然拒绝了,固然是不愿意让那个昔日不过是幕府管领细川氏家臣的三好长庆窃据显官高位,其实也不无有意羞辱三好长庆的用意。一旦羞愤不已的三好长庆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今川义元就可以拿出“天下人”的身份,用朝廷和幕府将军的名义斥责三好长庆并剥夺他的领地……
不过,姑且不说三好长庆会不会通过昔日家主细川信元搬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来求情,三好家所占有的四国之中,淡路是海外孤岛,纪伊、阿波、和泉三国与今川氏的旧领也隔着河内、大和、伊贺、伊势、尾张五国,即便全部弄到手,不但难以保证安全,管理起来也十分麻烦,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调换,才能使今川氏的领地连成一片。可是,近畿诸国都掌握在将军近臣如细川氏、北畠氏和他们的家臣手中,那些人实力不强,身份却都十分显赫,象调换领地这种带有侮辱性的事情,他们非但不会乖乖地俯首听命,甚至还可能联合起来反对。他们又和朝廷、幕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说到时候天皇和幕府将军究竟会支持谁,得不到天皇和幕府将军的支持,身为“天下人”的今川义元也就无法宣布他们为“逆贼”,动员全国大名起而伐之,只能凭借今川氏自己的力量来和他们决一雌雄,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测……
此外,今川义元和雪斋禅师刚才都提到的筑城一事,也跟领地大有关系——举凡成为“天下人”的战国大名,都要选择一处战略要地修筑大城,屯集重兵,一是控制京都,二来也是显示实力以威慑诸国。这样的大城,既要在自己的领地或势力范围之内,又不能离京都太远。可是,今川氏此次上洛,并没有占有新领地,而旧领骏河、远江和三河又地处东海道,远离京畿重地,一时竟难以找到合适的筑城地点。冈崎城主松平广忠死后,今川义元蛮横霸道的勒令三河松平党交出冈崎城,除了趁火打劫之外,还存有万不得已之下,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冈崎一带筑城的打算。
除此之外,家臣们还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既然清州城主织田信友已经归顺了今川氏,不如把他改封到别处,把他原有的领地调换过来,在尾张境内筑城,清州城的位置就很不错嘛。
清州地处尾张腹心,可称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清州一带筑城,既能背靠三河旧领,又能监控近畿,无疑比在冈崎一带筑城更为适宜。可是,今川义元和雪斋禅师反复商议,最终还是否决了这项提议——一来织田信友刚刚归顺,今川义元又刚刚帮他向朝廷求到了尾张守护代的官职,不好这么快就改封别处,还是留在尾张安抚那些对织田氏念念不忘的民众为好;二来尾张和三河一水之隔,又能距离京都近到多少?因此,今川义元一直心有不甘、举棋不定,也就没有拿出“天下人”的身份,责令诸国大名出钱出人帮自己筑城。
这下子好了,织田信长杀害了已经归顺今川氏的清州城主织田信友,重新占据了尾张;而美浓国主斋藤道三又和织田信长结为翁婿,摆明了是和今川氏作对。那么,今川氏再度出兵讨伐尾张和美浓两国也就顺理成章了。夺取了尾张和美浓两国,不但有新的领地可以赏赐给家臣,更为重要的是,领地还能连成一片,把今川氏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