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之法,未必就能如数筹得五十万两钱粮。”
非常之法?齐汉生微微一怔,不明白严世蕃到底有何锦囊妙计,便说道:“下官愚钝,恳请大人明示。”
严世蕃左右看看,偌大的苏州知府衙门二堂上除了他们两人,再无旁人,但他还是说道:“此处虽无六耳,但正所谓事成于密,你且附耳过来。”
齐汉生附耳过去,只听得严世蕃低声说了几句话,他的面色顿时大变,惊恐万状地说:“抚台大人未免不合朝廷律法规制,难免授人以柄……”
严世蕃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不合朝廷律法规制,也知道定会授人以柄。可是,设若能有更好的法子,我又何必要你如此!”
齐汉生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如此一来,官场士林势必一片哗然,也定会群起攻讦。下官获罪得咎倒算不得什么,坏了大人的方略,乃至牵连到大人,下官便是九死莫恕啊!”
严世蕃看看齐汉生脸上那一副要死要活的委屈表情,心里鄙夷地说:不就是担心事到临头,我不肯出手搭救,让你独自承担官场士林的交相攻讦,却说的这么好听!这个家伙方才还自认为是名满天下的探花郎,摆出一副清高孤傲的臭架子,还扬言要辞官不做,此刻被我降服之后,从说话到神态,跟鄢茂卿、罗龙文之流又有何分别!
不过,事情终究还得齐汉生去干;而且,此人在官场士林颇有清名,能使其改换门庭,无疑可以算作严党对于夏党的一大胜利。因此,严世蕃不能象对待鄢茂卿、罗龙文之流那样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还得客气地说:“我知道你子方兄为人谨慎,也能诚心替我考虑。不过,依我之见,你委实有些过虑了。请他们来衙门里议事,一个时辰是议,三天也是议。只要我不离开苏州,他们也说不到十分错处,你更不必担心让你一人担此干系。”
被严世蕃如此巧妙隐晦地点破心思,齐汉生只觉得脸上烫,赶紧表白道:“抚台大人言重了,下官决然没有这个意思……”
严世蕃豪爽地摆了摆手:“有没有这个意思都无甚打紧。我知道你担心官场士林舆论一时甚嚣尘上,引得南京都察院那些御史交章弹劾。圣驾如今驻跸南京,又正值皇上御极三十周年大庆之期,惹出麻烦不好收场。且不说南京都察院那几个刺头儿早就被皇上打去了南洋,他们有御史,难道我们就没有吗?你子方兄自己就兼着南京都察院的御史,家父门下还有几个得用之人,也能上疏弹劾他们辜负圣恩、不肯报效朝廷之罪。如此一来,就成了互讦的局面。皇上天听若雷、神目如电,自然明白你我的一片耿忠之心。要封堵朝臣们的嘴,自然就得靠杨金水他们帮忙了,这就是我为何要你把那片荒田卖给沈一石的原因!”
齐汉生恍然大悟:果真如严世蕃所说的那样,若是形成互讦的局面,皇上为了显示自己公正无私,自然要下令彻查。两边都是朝廷命官、甚至都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参与其中,由谁来查?自然是镇抚司出面。提前给杨金水些许甜头,镇抚司会偏向哪一边,也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里,齐汉生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巡抚大人,并不是如朝野内外传闻的那样,是靠父荫得官悻进的酒囊饭袋之辈,其心思之慎密、手段之高明,远非他这个名满天下的探花可比!他由衷地说道:“大人睿智无双,下官深表佩服……”
严世蕃哈哈一笑:“你老齐什么都好,就是这股子酸腐之气让人受不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给了你,就是要让你明白我待你一片至诚之心。若是再无疑问,就赶紧扒了这身官服,跟我同去织造局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