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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五十七章 内紧外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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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严嵩和夏言两位内阁辅弼重臣都不再持有异议,朱厚熜便说:“这些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严阁老、夏阁老下去之后按照方才议定的部署,速速发出廷寄,着令各有司衙门迅即着手开展各项准备工作。军情如火,刻不容缓,这段日子就辛苦两位阁老了!”

    皇上这么说就意味着此次召见已经结束,严嵩和夏言两人本应叩头告退。可是,他们却没有动步的意思,反而是严嵩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可否将西洋急报赐于翰林院,以便草拟讨夷檄文?”

    朱厚熜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忙着部署远征事宜,还没有向两位内阁辅弼重臣说明情报的来源。严嵩便以为是镇抚司的密报,因此才这样犹豫。他的心中不禁哑然失笑——不知道详情始末,翰林院何以草拟檄文?内阁又有如何向各部院寺司、各省府州县通报此事?

    不过,严嵩这么说恰好提醒了他,当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办,当即叹道:“朕心忧荣王及侨居海外的百姓安危,乱了方寸,竟忘了向你们说明。此次西洋生变的情报,是徐海派人送回国内的。方才登闻鼓响,正是为着此事。”

    接着,他又忍不住得意地说:“徐海派回来的人已回国月余,却苦于见不着朕,得亏朝廷恢复了太祖高皇帝登闻鼓旧制,他们才得以将这一紧急军情上奏给朕,足见上苍怜悯朕一片爱民之心。”

    徐海?

    严嵩和夏言先是一怔,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随即便都想了起来:皇上所说的那个徐海竟是东海舰队的逃卒叛军、如今为祸西洋海路的巨寇头目!

    两位阁老不由得面色剧变,多年圣贤教诲、宦海浮沉练就的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内敛养气功夫此刻都失效了。随即,他们的眉头都又深深地锁了起来。

    有明一代,尽管有明太祖朱元璋“片帆寸板不得下海”的煌煌祖制,但朝野内外关于海市是开是罢、海寇是剿是抚的争论一直没有平息过。嘉靖初年,因日本贡使发生“争贡之役”,朝廷罢市舶司,厉行海禁,导致海寇丛生、倭乱愈演愈烈。嘉靖二十四年,朝廷为了尽快平定江南叛乱,借助海商之力运兵南下,废弛海禁,开放海市,原本被视为海寇的海商几乎全部受了朝廷的招安,做起了正当生意,不但再也没有勾结倭寇,侵扰东南沿海州县市镇,使困扰大明王朝多年的海防为之一清;而且每年给朝廷缴纳数以百万计的榷税关税,成为朝廷赋税增收的一大支柱。除了极少数迂腐守旧的官绅士子对此仍持有异议,认为朝廷在养虎为患,虽可苟安一时,终究还是要深受其害之外,朝野内外绝大多数的有识之士都已经接受了“海市不开,海寇不止,倭乱难平;海市一开,寇转为商,足为樊篱”的观点。但是,徐海是什么人?不但是匪性难改的海上巨寇,还是犯下了不赦之罪的逃卒叛军,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可谓是九死难恕、凌迟难诛。他为何要不远万里,派人回国报讯?还有,他送回的敌情是否可信?会不会是他们勾结佛朗机人,捏造假情报,意欲诱骗大明海军驰援吕宋,而他们则预先埋伏于海域咽喉锁钥之地,伏击日后势必要挥师南下、清剿海寇的大明海军?

    严嵩和夏言两人的反应正在朱厚熜的意料之中,他板起面孔问道:“两位阁老是否在怀疑怀疑徐海派人回国报讯的动机?”

    妄加猜度他人不合君子之道,被皇上一语道破心中所想,严嵩和夏言两人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兵凶国危,他们身为柄国重臣,也不敢草率从事。严嵩便委婉地说:“君父天听若雷,神目如电,臣等不敢妄加猜度他人。然兵法有云,兵者,凶也,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依臣之愚见,整饬武备、谋划远征诸事仍由内阁督促五府、六部各有司衙门加紧去办,发布檄文一事可否稍缓几日,待另有消息传来,印证确凿之后再诏告天下?”

    朱厚熜把视线投向了夏言,问道:“夏阁老怎么看?”

    夏言毫不犹豫地说:“严阁老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兹事体大,确不能听凭一面之辞。”

    尽管朱厚熜觉得这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他心里清楚,对于并不知悉“月之暗面”行动内情的严嵩和夏言两人来说,能做出这样的妥协也实属难得。而据陈东说,佛朗机人早在五月中旬便已大举进攻吕宋,只是因为他们封锁了海港,镇抚司派往荣王府和吕宋的暗探才未能把这一消息及时送出。如今已过了近三个月,无论是他们,还是前往吕宋货殖的大明海商,大概也都能找到机会送回求援的急报了,确实不必急于一时,免得被两位老奸巨猾的内阁学士猜到了徐海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他假装生气地说:“圣人云,盗亦有道。徐海虽沦为海寇,却从不加刀兵于我大明海商,朕相信他也不会全然将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国抛到了九霄云外,更不会坐视自己的同胞惨遭夷人杀戮,故此才派人冒死回国报讯。朝廷却还要怀疑他,若是被他知道,岂不令他心寒齿冷?”

    那日被吕芳敲打之后,严嵩越发小心了,甚或认为皇上并不是从徐海派来的人那里得知西洋生变的消息,而是又在梦中得到天人示警,赶紧跪了下来,正要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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