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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四十七章 内外两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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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阵子,朱厚熜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说:“既然严阁老这么说,此事就以后再议。朕乏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肃卿,你帮朕送送夏阁老;吕芳,你帮朕送送严阁老。”

    在场诸人都是一怔:皇上一向心志坚定,打定主意要干的事情从来不轻言放弃。当初为了给父母上尊号,和群臣一闹十几年;为了推行新政,纵然天下大乱蜂起、半壁江山易色,也矢志不改初衷。今天却又为何如此虚心纳谏,上谕都草拟好了,竟因为严嵩的几句话就搁下了?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皇上向来厌恶繁文缛节,召见内阁辅臣议事,从来没有迎来送往的先例,为何今日却指名让高拱和吕芳送两位阁老?

    皇上不再强迫自己承旨,令严嵩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却还在忐忑不安,不知皇上会否因此生气,原本答应让严世蕃兼任应天巡抚的承诺也不作数了。高拱当日聆听了皇上关于治政首重安民的一番宏论,已经打心底里接受了这个观点,对朱厚熜碍于朝臣的反对,暂时搁置恢复登闻鼓之制的决定不无失望。夏言事不关己,皇上也没有指名问到头上,自然对此不置可否,依然面如止水。惟有吕芳,听皇上这么说之后,眼睛骤然一亮,随即便低头应道:“奴婢遵旨。”

    众人拜辞君父,出了东暖阁。两位阁老的抬舆一直等候在乾清门外,吕芳就请两位阁老上抬舆。严嵩哪里敢自己乘坐抬舆,却让吕芳步行相送?诚惶诚恐地逊谢半天,吕芳这才不再执意请严嵩上抬舆,躬身请严嵩先行,自己落后半步,朝外走去。夏言一向瞧不起阉寺宦奴,略一拱手算是道别,就在高拱的护持下登上抬舆,扬长而去。

    紫禁城由里及外分为三大块,最里面那一块是乾清门以内,有乾清宫、坤宁宫等多处宫殿,是皇上和后妃的私寝之地,算是禁宫,外臣非奉旨不得入内,奉旨见驾也有专门的太监引路,不得随意乱窜;中间一块是乾清宫从乾清门到会极门之间的这一部分,有宏伟壮阔的会极、中极、太极三大殿,是举办朝会等一应礼仪大典和皇上召见外臣的地方,两旁还修有一排排的厢房,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值房;从会极门到午门之间,是最外面的那一块,内阁和六科廊在此办公。吕芳既然是奉旨相送,自然是要把严嵩从乾清门一直送到内阁值房才能回去向皇上复命。

    大内深宫,高墙林立,严嵩和吕芳两人走到中极殿附近,夏言的抬舆已经消失在宫门之外。一直没有说话的吕芳突然站住了,吩咐引路的内侍:“你去交代中极殿管事牌子,开一间耳房,咱家要与严阁老说话。”

    内侍一溜烟地跑了,过不多时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吕芳朝严嵩一拱手:“严阁老,请移尊步。”

    明太祖朱元璋有鉴于汉唐宦官祸国乱政,制定了极其严格的管束制度,,对太监施加限制。为了防备内外勾结要挟皇权,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与外朝内阁学士、六部九卿等辅弼重臣绝不允许私自见面。皇上有旨到内阁,有专门的传旨太监;有事召见大臣,有专门的领路中官,这是从太祖高皇帝洪武年间便定下的铁律。当然了,在经历了一百多年数代皇帝之后,这些由朱元璋钦定的祖制不免日渐松弛,纲纪朽坏。内廷和外朝之间相互勾结之事已然成为常态,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外朝内阁首辅这两大“权相”配合得怎么样,往往成为朝局是否动荡的晴雨表。甚至出现有英宗正统一朝的王振、宪宗成化一朝的汪直、英宗弘治一朝的李广到武宗正德一朝的刘瑾这样的权阉巨宦,将外朝大臣揉捏得如面团一般,连内阁首辅都不得不仰其鼻息而活,凭其好恶决定去留。不过,即便是这些权阉在位,碍于朱元璋的祖制铁律,都只是与外朝大臣暗中来往互为声援,表面上还要装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来掩人耳目。

    到了嘉靖一朝,嘉靖皇帝对身边太监约束甚严,内廷风气为之一正。吕芳也一直恪守祖宗家法,从不逾雷池一步。所以,当他主动提出要和严嵩到中极殿耳房里说话之时,严嵩心中不禁一凛,不知道一向恪守礼法家规的吕芳,何以会做出这等违制之事。但是,他却不敢当面拂了吕芳的面子,只得应道:“吕公公请。”

    两人移步进了中极殿边上的耳房,严嵩瞥见吕芳用眼色赶走了前来伺候的中极殿管事牌子和引路内侍,心中更是惊悸不安。刚一坐定,他就问道:“吕公公,你我坐在这里,是否不大妥当?”

    吕芳看透了严嵩的心思,嘴角一扯,笑道:“严阁老责的是。按太祖爷订下的规矩,内官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皇上召见您二位阁老商议国事,咱家这个奴婢便不该在场。是不是?”

    严嵩从吕芳阴阳怪气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忿恨之意,立刻后悔自己方才的多嘴,不敢迎合吕芳的话,只能轻抚颌下长髯,掩饰自己的尴尬。

    吕芳不依不饶地说:“按太祖爷传下来的家法,内官不得结交外臣,咱家这样的寺人奴婢,确实不该和您老这样的当朝首辅、辅弼重臣在这里坐着说话。是不是?”

    “这——”严嵩更不敢应声了。

    吕芳的脸上露出了恶毒的笑容:“咱家听说,向来到内阁或阁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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