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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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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扬帆 第五章 爱才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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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上上下下都知道,前军五船三队一哨的哨长徐海早年当过和尚,后来又投身海商,当过海盗;而且,据说还曾在倭寇那边待过不短的一段时日。一年之前,他带着二百多名同样出身海盗的青壮前来东海舰队投军,就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往日的经历,是以直到如今,军中袍泽还多以“徐和尚”相称。

    戚继光掌兵,一向只喜欢用老实可靠的农家子弟,连那些游手好闲的市井游民都不愿收,更不用说如徐海这样经历复杂、江湖习气很重的人。只是,一来徐海持有督办海市钦使高拱高大人的信,高拱是他的老上司,又与他私交甚笃,不好驳了高拱的面子;二来东海舰队草创,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急需熟悉海情倭情之人,这才勉强接受了他们。不过,从一开始,戚继光就看徐海不顺眼,处处提防不说,还有意压制——论说徐海带了二百余人来投军,即便不能任个正六品的百户,也该给个正八品的队官,可戚继光却只让他当了个兵头将尾的哨官;其后徐海在巡防船队扫荡沿海诸岛倭寇之时屡立战功,戚继光也只循例赏他银子,只字不提官秩晋升一事。与徐海同来的其他人,包括军中其他抛弃了固有成见的将佐兵士都为他抱不平,徐海自己却毫无怨言。

    汪宗瀚原本也看不起出身海盗之人,可这些事使他觉得此子胸有沟壑,深藏不露,非是池中之物,加之他任随营讲武堂总教习,徐海曾奉命入随营讲武堂轮训进修,他留心考察徐海的课业,发现徐海操舟使炮无一不能,于水战之法也颇为精通,还善于带兵,不但在本哨弟兄中威望颇高,就连与他同来投军,却被编入其他队哨的兵士也对他言听计从,实属不可多得的将才,便多次向戚继光提说要留意栽培、提携徐海。但与今日一样,每次都被戚继光以同样的理由搪塞过去。汪宗瀚本人也是世袭军户出身,十分清楚军中门户之见的陋习,也不好为此跟主将争执,却还是一有机会就重提旧话,希望能说服戚继光。

    沉默了一会儿,汪宗瀚鼓足勇气对戚继光说:“元敬,军中以你为长,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我有过命的交情,我心里有话也不愿瞒你。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今眼瞅着我军就要打仗了,如徐海这样的将才实在难得,且他积累的军功也在军中当属一等,我等为将者视而不见,难免有失公允……”

    见戚继光沉默不语,他又恳切地说:“前些年国朝厉行海禁之策,许多良民百姓多为生活所迫,不得已下海为盗。如今他们既已幡然悔悟,愿为朝廷效力,我们便不能揪着他们昔日的过错不放,却对他们的功绩视而不见,这样会寒了他们的心的。”

    戚继光叹了口气:“伯骏兄,继光又何尝不明白‘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惟是海寇之人多有桀骜不训、匪性难改者,难免日后有降而复叛之虞……”

    见汪宗瀚将脸色沉了下来,戚继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在曾附逆叛乱的汪宗瀚面前提到“降”、“叛”这样的字眼,忙又改口说道:“这样吧,剿倭之战他若还能奋勇争先,杀贼报国,战后叙功之时,为他好好记上一笔,如此便能堵住兵部武选司那些老爷们的嘴。”

    汪宗瀚这才稍微缓和了面容:“是这个话!到时候还烦请你给京里的高大人、杨大人写封信,高大人如今是天子近臣,说句话大概比什么尚书、侍郎都管用;杨大人出掌营团军之前,在兵部任职多年,武选司的那些老爷们怎么也得念在昔日香火情分上,卖几分面子给他。有他二人帮着说话,就不怕有人从中作梗。”

    汪宗瀚走后,戚继光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想把他这样的将才留在军中啊!可是我能留得住他吗?

    想到这里,戚继光情不自禁地伸手到胸前,摸了摸自京师觐见皇上之后,便一直揣在怀里的一件东西,扬声对帐外喊道:“来人,传前军五船二营一队一哨哨长徐海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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