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一位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身材健硕,显得十分精明强干的哨官打扮的兵士在帐外报告:“前军五船二营一队一哨哨长徐海奉命来见。”
戚继光沉声道:“进来。”
徐海走了进来,向戚继光行了一个军礼:“卑职徐海见过军门大人。”
戚继光却不应声,而是一直深深地看着徐海,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徐海的五脏六腑一般。
投军一年多来,除了刚来那天曾有幸见过这位名满天下的戚军门之外,徐海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戚继光,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但他知道,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军门大帅治军甚严,最讨厌那些软骨头的兵将,也不敢回避戚继光那犀利的目光,反而将身子站得更直了。
过了许久,戚继光突然问道:“闻说你曾在倭寇那边待过一年多,可有此事?”
徐海一愣,随即老老实实地说:“回军门,卑职被倭寇扣为人质一年又八月另十七天。”
“既被扣为人质,如何却能脱身?”
“回军门,是卑职叔父的好友汪老板……哦,汪大人派人将卑职赎出来的。”
“可是那位被皇上恩赏锦衣卫千户衔的海商汪直?”
“是。”
戚继光突然厉声说道:“他虽受皇上恩赏功名冠戴,可毕竟是一个商人,为何要白花银子赎你出来?还有,与你同来投军之人,也都是他昔日为寇时的喽罗爪牙,他为何要送你们来投军?”
徐海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过了一会才说:“军门的话,卑职无法回答,请军门恕罪。”
“是不能回答还是不敢回答?”戚继光厉声喝道:“可是要让你们做内应,给倭寇通风报信?”
徐海说:“军门,汪大人及卑职等人是曾下海为寇,但从未有与倭寇勾结之事,而是身受朝廷感召,矢志投军报国,杀倭贼、卫海疆。军门这话,着实冤杀卑职了!”
“冤枉了你?”戚继光冷笑道:“汪直只是一个商人,花了大把的银子买通当道,蒙蔽君父为他封授官职,却不感怀浩荡天恩,正正经经地做生意,却送人来投军,不是为了给倭寇通风报信,还能为了什么?”
徐海亢声说道:“商人也是我大明的百姓、皇上的子民,也有一颗报国之心!此事另有隐情,但汪大人曾一再叮嘱卑职不可说了出去,却绝非军门说的那样!”
戚继光追问道:“隐情?什么隐情?”
“卑职万死也不敢回话,请军门恕罪。”
戚继光冷笑道:“你该当晓得,象你这样既有为寇前科,又有通敌嫌疑之人,依例要褫夺军职,逐出军营。但你既说有隐情,又不肯明白交代,难免让人起疑。我军与倭寇大战在即,为免泄露军机,贻误兵事,我要将你军前正法!”
接着,他又说道:“我大明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通倭更是灭门的罪!你有勾结倭寇之嫌疑,原本罪不容诛,但本将念你略有薄才,投军一年多来也还安守本分,未曾有通倭实迹,可给你一个坦白交代、改过自新的机会。速速将你所谓的隐情从实招来,若确有可怜可悯之处,本将可饶你不死。”
徐海身子猛地一震,却又立即站稳了,脸上闪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军门,卑职……卑职曾发过毒誓,断不可说与他人,请军门恕罪!”
“来人!”戚继光一声断喝:“将这个倭寇拖出去,斩迄报来!”
“军门!卑职不是倭寇!”徐海愤懑地说:“卑职随船队数次出巡,与倭寇打了大大小小数十仗,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死在卑职手底下的倭寇有好几十人,即便不算被卑职扔下海喂了鱼的,军功簿上也记着卑职斩首二十七级。军门如此草率行事,卑职纵死不服!”说着,他拔出腰刀,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戚继光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了刀柄,要把他的刀夺下来。
可是,徐海力气也着实不小,戚继光突然暴起,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却也未能把他的刀夺走,不禁令戚继光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而徐海也开始奋力挣扎,两人用尽全身力气,竟还是不相上下,僵持在了那里。
戚继光手上继续用力夺刀,嘴里问道:“你既说是冤枉了你,为何却要自杀?”
徐海一边奋力挣脱,一边瞪着戚继光,大声说:“士可杀不可辱。”
“看来,你是死也不肯说出隐情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戚继光突然笑了:“好刚烈的汉子!不愧皇上拨内库两万两银子将你从倭寇手中赎了回来!”说着,他把手松开了。
“咣铛”一声,徐海手中的钢刀掉在了地上,他怔怔地说:“军门……军门都……都知道?”
戚继光一哂:“当日皇上给旨汪直,命他将你赎出,我也奉旨随同觐见,你说我知道不知道?你与我在帅帐之中争执这许多时候,我又喝令来人将你正法,为何至今还未有人入帐将你拿下?还有,国朝军规载有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