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嘉靖帝朱厚熜。
闹事的举子们散了之后,朱厚熜回到了大内,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一是舍不得张居正就这么云烟飘渺,从此不知所踪;二来也怕带头闹事的何心隐和初幼嘉两人再在私底下串联惹出更大的祸端,就不顾吕芳的劝阻,脱去冠冕换了常服,带着镇抚司的护卫来到三人下榻的高升客栈。这样做尽管有屈尊降贵之嫌,但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二人安抚好了,其他举子也就好办了。
对于新政,张居正没有何心隐和初幼嘉那样强烈的抵触情绪,此时的心情也就没有他二人那样既诚惶诚恐更忐忑不安,他最早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纳头便拜:“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他的示意,何心隐和初幼嘉两人也醒悟过来,赶紧跪了,一齐叩头三呼万岁。
朱厚熜见三人都向自己俯首跪拜,微微一笑,说:“起来吧。不过朕还要挑礼说上一句,你等都是有功名之人,‘草民’这等贱称就莫要再说了。”
三人哪里敢起身,只能叩头谢罪:“我等干犯朝廷律法,请皇上责罚。”
“责罚?”朱厚熜哑然失笑:“你们不会以为朕是亲自带人来锁拿你们的吧?莫说是你们,便是位居一品的公侯卿相,若是犯了朝廷律法,朕也不过下一道诏书着有司将其缉捕下狱依律问罪而已,何需朕亲自出马!”接着,他又笑着说:“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即便不说君臣之纲,朕的年岁也大着你们不少,莫非连‘长者命,不敢辞’的圣训都不记得了吗?”
见皇上抬出了圣人教诲,三人无话可说,只能惴惴不安地起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等着皇上训斥。但经过这么短短的一息,即便是方才已认定自己罪无可赦即将身陷牢狱的何心隐和初幼嘉,也断然不会再自以为是地认为皇上亲自带人来捉拿自己,此刻心里都轻松了下来。
朱厚熜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指指面前的几把椅子,说:“坐啊!朕便是在云台召见朝臣也是命人赐坐的,如今又非是在朝堂之上,更是朕来拜访你们。俗话说客不压主,哪有客人坐着,主人却站着回话的道理。”
张居正他们三人哪里敢坐,仍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
朱厚熜仍将笑容写在脸上,说:“方才贡院之时人多嘴杂,朕也没有看清楚你们几人的模样,如今见了,果然都是风流倜傥的青年俊杰,不愧为名动江南的大才子。”
见着皇上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就象是一个宽厚的师长在与自己话家常,张居正便大着胆子说:“湖广应试举子张居正要谏皇上一句:皇上身负天命,掌社稷宗庙,治九州万方,不可白龙鱼服,轻出九重。请皇上速速移驾回宫。”
“茶也未请朕吃上一杯就下逐客令,这该不是士子儒生的待客之道吧?”朱厚熜话锋一转:“也不消得你催促,方才在贡院上说了那么多话,回到宫里却总觉得还有意犹未尽之处,这才冒昧前来,再和你们说上几句话就走。你们都是大才子,朕想问一个问题。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为何又说嫂溺之时,叔可援之以手?”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泛起了一个疑问: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怎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垂询这个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还是张居正起身回答说:“回皇上,男女授受不亲是经,嫂溺援之以手是权。”
这是最标准也最得体的回答,朱厚熜点点头,说:“那朕还要问你,何时用经,何时从权?”
三人都是聪慧机敏之人,顿时明白了皇上的深意,初幼嘉面色微微一红,说:“事缓用经,事急从权。”
“看来天理也可以常情度量,即便是祖宗成法圣人之训,也要因情势而变。”朱厚熜说:“那依你们看来,如今国朝之局势是否已到了危急之时?”
三人谁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皇上由浅入深,一层层地剥茧抽丝,谁都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说形势所迫,变法在所必行。可这话他自己说可以,旁人说却不行,因为眼前的皇上并不是刚刚即位大宝的新君,而是已经垂拱九重御极天下二十三年的天子,若说是国家已经到了危急之时,那便是否认皇上前二十三年的治国之能。这样的罪责可不是谁能承担得了的!
见三人尴尬地站着不敢回话,朱厚熜叹了口气说:“晓得给朝廷和朕这个君父留面子,你们终归还是忠于家国社稷,忠于朕这个君父的。朕还不算是个昏聩之君,也知道有许多人说朕这嘉靖新政是‘改祖宗之成法,变春秋之大义’,可如今朝廷百弊丛生,既有内忧更有外患,局势已然到了非变法不可的地步。正所谓事急从权,你们都是有良知又有才干之人,只要能体谅国家的难处,朕相信你们也能体谅朕的一片良苦用心。”
皇上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无论是否真心信服,三人也只有再次跪拜请罪:“我等朽木之才,不能上体家国之难君父之忧,妄议国政,扰乱科场,请皇上责罚!”
朱厚熜微微一笑,说:“说真的,朕还真想责罚你们,朝廷抡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