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兴亡,首重吏治;朝廷盛衰,功在财政。”
嘉靖二十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早朝之时,朱厚熜以这样一句话拉开了嘉靖新政的帷幕。
“吏治不清,必致朝政败坏,累及民生。我朝开国之初,太祖高皇帝便定下律法,以六年为期实行京察,年老有疾者致仕,疲软无为及素行不谨者关带闲住,浮躁及才力不堪其用者贬谪罢黜,贪酷不法者削籍为民。此乃太祖文皇帝留给子孙万世垂治天下之成法。但朕以为,如今我朝已进入中平守成之期,吏贪官横之情状较之洪武年间尤有过之,京察当由原来六年一期改为三年一期,自嘉靖一十八年京察之后至今已三年,朕此前已着内阁阁员、吏部侍郎徐阶会同都察院都御史陈镒主持嘉靖二十二年京察,由两京各大衙门司员职官自述三年来的秉职情状,行谋是否保善家邦,言事是否苟利社稷;有何等职绩,慷慨任事于法制之内;有何等缺失,毁瘁置君于暗墨之中。四品以上官员自陈得失之奏疏上呈御前,由朕决定升降去留;四品以下官员,由吏部会同都察院考察,称职者留用,不称职者裁汰罢黜。去留即定之后,任职若有其他过失隐瞒未报者,由六科给事中或都察院御史予以纠劾拾遗,从重论处,以儆效尤。凡京察中被罢官者,终身不复用。”
“实行京察考究京官得失,罢黜邪佞之徒及贪官污吏只是其一,我朝一大弊政乃是各衙门批复公文虽多却未能落到实处,以致朝廷政令难以施行。为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当实行考成法以从严考究各级衙门及官吏贯彻朝廷诏旨情况。自即日起,京城各大衙门当设立三本账,一本为底本,留衙存照;一本按职份分送六科,一本送内阁,由内阁稽查六科,由六科稽查六部;应天、顺天两府和一十三省各省府州县也应建立公务登记台账,办理公文必须按时登记备查,上司衙门对其实行月考年稽,以保障朝廷法令如疾雷迅风,大行于天下。
“内阁掌中枢之职,上承朕意,下领百官,朕以社稷相托,付之九州国运、亿兆民生。两京一十三省应以半年为期,向内阁报告地方政事,由内阁会同吏部对京师各大衙门及各地牧民之官考勤考绩,甄别全国官吏勤惰贤愚。今后官吏进退升罢,皆以考绩为准,都察院与六科廊一干风宪言官稽查有司信赏必罚,不得徇私舞弊。各部院司寺及各省府州县官吏当谨奉王命,安守臣职,清廉为官,清平治政,方不负朕及万民之托。若有作奸犯科、玩忽职守甚或恣行酷政、鱼肉百姓者,朕能容之,国朝律法也难能容之!”
还未等朝臣从震惊中缓过劲来,朱厚熜又说:“朕近日查究国朝财政,历年岁入不足银三百万,粮两千三百一十九万四千石。而两京一十三省领食朝廷俸禄者,计有文官一万八千人,吏员四万二千人,武官三万五千人,卫所三百九十四个,九边军八十九万人,另有廪赡生员八万五千八百人。如今乃是官员缺禄米,军卒缺粮饷,各省府州县更缺应急备荒之粮储。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市井俗语更说‘民无粮不稳,军无粮必乱’,整顿吏治之外,时下最紧要的便是要改变税制,开源节流,增加岁入!”
“开源节流,是解决时下财政危局之唯一办法。论及开源,除盐茶铜铁等朝廷专营之政可课税外,第一等便是田赋。天下田亩皆有定额,以嘉靖八年清查全国田亩之统计数额计,共计九百二十七万五千六百零二顷又八十五亩。近十余年来虽未清查,但依朕之见,近年四边不靖,关外及江浙难民纷纷弃田而逃,如今实耕之地未见其增,反略减之。纵是发动百姓垦荒,依照国朝旧制,也是三年不起课,再三年减半征取,一时也无可加增。”
朝臣们又是一震,都以为皇上要加征赋税了,一些有良知的官员开始在心里斟酌措辞,想为民请命劝谏皇上,却听到朱厚熜又说:“国朝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已历一十一帝,每位先帝都对皇亲国戚近侍功臣赏赐土地以示恩典。据宗人府簿册登记,截至嘉靖二十一年,在籍皇室宗亲有两千六百二十七人,计有亲王十八位,郡王五十六位,世子四位,长子二十一位,镇国将军一百二十三位,辅国将军二百三十五位,奉国将军二百六十四位,镇国中尉八十五位,辅国中尉三十一位,奉国中尉二十九位,未封名爵者一千三百七十九位,庶人三百八十二位。这些宗亲每人名下都有赏赐田地,多者上万余顷,少者也有几百亩,合计二十多万顷。此外,外戚、勋贵、内侍、功臣及寺观等受赐子粒田更不可计数。按朝廷规制,上述人等田产一律不起课征税,便有一干刁民贪图蝇头小利,甘愿卖身为奴将田产寄名其下,只缴纳低于朝廷赋税之田租,又无须承担徭役,宗亲贵戚得了偌大实惠,朝廷却少了许多赋税收入。户部据各地申报豁免赋税统计,至去年此等免课田地合计已达四十六万七千余顷。这数十万顷良田既非官民所有又非军屯所用,若能起课,一年可增赋税银二百万两,粮近四百万石。朕念及天亲之情,许其将多占民田发还于民,受赐子粒田以民田赋税之半起课纳税以为国用,由户部并各省府州县参酌实情确定,上呈御览。”
如果说朝臣们对于皇上起意要对宗室贵戚受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