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只顾干想,不免有些失态。那与他答话之人见他忽然神情怪异,看了他几眼,便不再理他。昭元脑中这一念头始终萦绕,却又始终不解,总是难以相信世上真有亲身来行此之事的人。他一面想,一面看着这一群人,对他们彼此间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要看看其中有没有半点做作或是伪装之象。
可中间那人始终一脸憨笑,明显是全然发自于心,绝非半点伪装。而众人打他、笑他所引发的笑容,也是一般地发自于心,更是难以伪装。昭元心下默然:“人与人之间,心境差别为何能这般之大?难道人心真的是恶者居多,善者居少?”
昭元看了一会,却见许多人因为那人无论被怎么打骂,总是对大家而笑,反而渐渐觉得没意思,已经开始散去。但这一拨围观之人虽然有渐渐散去之势,外面却依然有人闻声而来,人潮可说是丝毫不减。而那人身上的脏物,也越来越多。但那人却依然笑意盈盈,任凭那些东西砸在身上。
昭元见他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连表皮也没蹭破半分,暗想:“此人显然也通武功,那么便不大会是真发了疯。可他都这般窘态了,却还要施舍众人,难道还真是看透了世情人心,悲天怋人到了不可思议般的境地?若当真如此,二师兄不就当真有了一位智者先师么?那还真不用离家了。”
昭元忽然心念一动,排开旁人,到后面店铺间买了一套贫苦打扮的女子衣裳。接下来他先将这女装撕破了些,又涂上些污泥,将自己装扮起来。待临泉自照之时,却居然也有一二分贫家女儿的模样。他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尖起嗓子求道:“这位善心大哥,你是否曾说,你要施舍所以东西给众人?我穷得什么零花钱也没有,你还能帮我吗?”
那人呵呵笑道:“小妹妹,我现在除了能让你打骂之外,已没有什么可以施舍的了。”昭元道:“可是我看你那裤子上有一条红色的裤带,我很喜欢,能不能施舍给我?”旁边众人见一个年轻女子要这胖汉施舍最后的一条裤带,都是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那人一摸后脑勺,哈哈一笑,道:“啊,我倒忘了,我还真有这一样可以施舍。”说着便将那裤带解开抽了出来,双手提着裤子,依旧呵呵而笑。众人全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坦然将那裤带施舍出来,一时间反而满场皆静,既象是忘了嘲笑于他,又象是在等昭元的反应。
昭元大是感动,伸手接过裤带,又递还给他,道:“这位大哥,我本来想要的,可是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就先不要了。我哥哥今天被别人打了,心中很生气,却又找不到人出气。不如你就跟我来,先让我哥哥打一顿出气吧。你说好不好?”
那胖人连连点头,呵呵而笑间已扎好裤带,果真跟着昭元而去,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等他们走出好几步,才又都开始拍手嘻笑。昭元越走越快,而那胖人居然也能跟得上。走了好一气,已是到了一处极幽静之小酒馆。昭元见再无普通人跟随,便拉下外衣,露出真容。那胖人见他忽然由女变男,却也毫不惊异,只是又呵呵大笑。
昭元也自一笑,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道:“兄台请坐。小可方才冒犯,在这里先行谢罪了。”那胖人呵呵一笑,也不推辞,对面而坐。那酒馆主人先见他二人装扮皆甚奇异,不免暗中有些嘀咕。但见昭元后来露出的衣衫甚是华贵,又是气宇轩昂,知是贵人,连忙不待吩咐便赶上来服侍。昭元先赏了几钱银子,叫了几样菜,吩咐不叫他的话不要来打扰。那店主自是欢天喜地地去了。
那胖人也不待相请,一面呵呵而笑,一面双手连抓,几下几下便将桌上菜肴吃了大半。他猛吃之际,见昭元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便略一停手,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先哈哈而笑。
昭元道:“我观兄台,本来必是贵人。不知兄台怎么忽然要行此等苦事?为什么好好的福不享,却偏偏要周游列国,散尽家财,受这些吠舍、首陀罗之辈嘲笑呢?”
那人呵呵一笑,道:“我虽然生自婆罗门,但自认形貌智慧,都是一如他人。因此,我实是不敢效仿别人,自居上等。”昭元笑道:“如此说来,兄台与在下甚是有缘。兄台眼中神光隐现,虽然只呵呵而笑,却也都是中气极足,想来定然也是精通技击之术。对了,先前兄台见我忽然由女变男,毫不惊异,莫非是早已识穿了在下是男扮女装?”
那人哈哈笑道:“我的眼中,只有人众,却无男众女众;只有百姓,却无贵贱之分。只要是人,无论男女贵贱,在我眼中便都是一般。你是男是女,世人是贵是贱,于我却又有什么分别?我又为何要去惊异?”昭元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世人是否打你骂你,骗你辱你,在你眼中却也是丝毫没有分别了?”那人笑道:“正是。比如你根本便无哥哥,明明乃是骗我,我却还不是照样跟你前来?”
昭元一笑,道:“兄台大智若愚,行事、眼力都是出人意料,小可佩服。”他见二人谈笑间,那人已将桌上菜肴吃得将尽,便又叫店主添满桌面。那人毫不言谢,吃得极是欢畅,这满满一桌饭菜竟又极快地被他吃得几乎精光。等到第三桌也被他吃得快要精光,他才满意地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