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倒是放心得下我。这长老如此老迈,只怕都经受不起常人之指,要是我忽然想劫持他,他们也不怕么?难道这位老人也是一位大高手?”
拉玛和哈奴曼一走,室中只剩下昭元和燃灯老人面面相对。燃灯老人闭目梵唱,全不理会昭元。昭元看来看去,思前想后,怎么也觉得这老人不似什么高手模样。但不知怎么的,他却又越来越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先前那个想劫持这老人的念头似乎非常幼稚可笑。
昭元呆立良久,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既说不出来又不知该往哪里走。他转了几念,忽然心头戒备起来:“劫持别人以求自己脱险的想法,我可是动过好几次的,最后要么是不屑为,要么是不愿为,要么是不忍为。可是我却还从未如今天这样,觉得可笑的。难道我不知不觉间已为他所慑了么?这轻声梵唱,难道和天龙八部的魔音魔舞有异曲同工之效?”
当时昭元力斗天龙八部之时,已然领教了那魔音魔舞之厉害。那魔音先是半天不来攻击,其实却是暗中试探人心性情欲所在。然后,其便以被围攻者最不防备、最纯之情感入手,令其不但不提防,反而主动配合。中魔者中至深处,便连那六个粗怪汉子的拳招掌法,看起来也能象是美女艳舞。当时若非依维齐看出端倪,冒死惊醒昭元,昭元随后还发现以狮子吼能克制他们的法门,只怕当时便会出丑被擒。这老人乃是梵天师兄,而梵天功力就已经令他无法超越,那么这老人之修为比梵天更高却也不足为奇。
昭元想到这里,警惕顿时大盛:“这老人很可能能迷惑自己心防,让自己不知不觉乖乖为婆罗门所用。怪不得大梵天要送自己来这里。”他想到这里,忽然也坐下来,平心静气运那清凉功法。等他运了一阵,觉出自己心神和以前一样,并无异样,这才放心。但心头对这气氛却始终有一种肃穆之感,怎么也难以消褪。昭元想了想,正待再行运功,忽听到燃灯老人缓缓道:“年轻人,你为什么要来梵天圣地?又是为什么被梵天送到我这里来?”
这声音极是细微,发出时似是遥如天际,却又似近在心灵。昭元一听这声音,心中居然涌起了一股不应隐瞒什么的念头,不由自主地道:“在下……在下是为救朋友而误闯此地的。”当下便把自己是如何来此,又如何被擒,最后又被要求拜师而自己不允的经过说了。他一时口快之下,甚至将那要被救的朋友本是贱民,也想都不想就直说了。
昭元说了之后才忽然醒悟,大是后悔:“他身为大梵天师兄,乃是大贵中的大贵。若他知道自己乃是为了救一贱民,只怕一下翻脸,就直接叫人将我拉出去砍了。我虽并不惧死,但既然已想暂时隐忍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若只因这一句话就被砍了,那岂不是还不如早死?”但话已出口,却已是无可收回。幸好察言观色之下,那燃灯老人似乎并无怒容,也无鄙夷之容。昭元心下稍稍心安,但只要稍微一多想,立刻便又是直打鼓。
燃灯老人半晌不说话,又过了一会才道:“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可是怕我看不起你想救贱民?”昭元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正是。”燃灯老人忽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众生平等。贱民虽然凄苦,终是生命一条,却又有何不可施救?”
昭元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做了种种心理准备,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四人一直跟天竺人众争论、乃至引发仇杀的想法,竟会从天竺地位最尊的婆罗门大梵天师兄之口发将出来。婆罗门乃是这些规范的制定者,怎么会有人有如此之想?这老人是在骗自己么?他是在故意先软化自己,然而再趁机控制自己思维么?
昭元惊奇之状,自是尽皆收于燃灯老人眼中。燃灯老人笑道:“听你所言,乃是中土之人。看你气度,亦是帝王之身,说不定还曾身居高位,称王称尊。你既曾执掌国事,自然便知一国之中,上层肉食者需多谋国事。一些在小民中视为大逆不道之言之事,在他们处置国事之时,却不但可以说,可以做,有的时候还不得不说,不得不做,只是瞒住小民而已。我为婆罗门顶层,这些小民说起来万恶不赦的话,被我说了出来,又何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