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昭元自己在内,都被这吼声惊呆了。人人都觉根本不可能想象,就他这样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竟敢在这仙女面前发出如此愤怒和狂妄的吼声。昭元已是完全豁出去了,死死跟那小姐对视,就象是遇到了平生最大最凶恶的敌人一样。
一名嬷嬷回过神来,怒道:“小姐,这小子竟敢如此对小姐不敬,该当立刻格杀!”另一名嬷嬷看了看昭元,也道:“这小子年纪虽轻,但只会坏事。他不但数度侵犯小姐圣体,甚至到现在还如此强横,已不能说是年幼无罪。”
那小姐紧紧盯着昭元的眼睛,对这些嬷嬷的话竟如完全没听见。昭元也用尽一切脑力心力和愤怒跟她对视,简直就象是要将她完全烧化。一名侍女忽然奇道:“他……怎么能如此长时间面对小姐的眼睛?”众人一听,也都是吃了一惊,都是忽看看小姐,又看看昭元。一名侍女忽然耸了那小姐一下,道:“小姐,你怎么了?”
那小姐娇躯微微一振,似乎忽然回过神来一样,立刻主动躲避昭元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道:“他……好象跟这些人完全不一样。”一名嬷嬷望了望她,又望了望昭元,悄悄道:“小姐,将他抓回,好好查他底细。若是有威胁,就……”说着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昭元本来是被一股极度的愤怒支持和刺激着,那小姐忽然移开眼神,自己一时失去目标,那怒火也就没了着落。那小姐避开了昭元那怒气冲天的眼神,渐渐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傲,开始又慢慢瞪向昭元。
昭元这时候怒气已泄,想起自己确实入过伙领过铲,被人家骂成盗墓贼其实是理所当然,顿时大大自卑和气馁。这一次他已完全不敢再和这小姐眼神接触,只能慢慢低下头去,绝望地任那吞噬一切骄傲一切自尊的凶兽撕咬自己的心。
那小姐轻蔑道:“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不过就是年纪还小,不懂我摄魂术之厉害……”一名嬷嬷道:“小姐,他已半大不小,侵犯小姐万金玉体,此罪非小。”那小姐皱了皱眉,道:“不过就是半小不大罢了。若是我们跟他计较这些,岂非我们自己活回去了,还顺便抬举了他?我们这次抓了这么多人,都已经忙不过来了,再理他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他既能喊出让我小心的话,也算是良心还没坏透,但愿还有得救。当然了,也别抱指望。走罢。”
众侍女和嬷嬷面面相觑,正要说话,忽听那小姐道:“你们怎么了?还想计较?狗咬人一口,难道你们还要回去咬狗一口么?天色不早了,快走吧。”众人见小姐催促,只好不再理会昭元,将那些倒地躯体一个个捆至那毡帐中。过了一会,她们竟然当真拔帐而去,地面上只留下许多倒地马匹,以及一些或动或不动的躯体。
昭元听得她们真的已渐渐远去,那一股可怕重压才慢慢消逝,这才敢偷偷抬起头来。他根本不敢望她们走的方向,因为只要一望,他就会又想起那小姐和众人轻蔑的目光,以及自己那丧尽天良、见不得人的行业。
昭元心头如被烈火烧炙,更如被魔鬼撕咬。一切都暗示着他,应该尽早逃离这个吞噬一切的地方,为自己找到能够生存的空间。他的下唇已是咬出了血,终于勉强迈开了一步,但却忽然象是完全支持不住某种重压一样,一下扑倒在地上,眼泪哗哗而下。
他甚至都看到了爹,看到了娘,看到了太师父和望帝,看到了琴儿和天昭、魏颉和姬黑臀、甚至儿时的小伙伴,看到了一切一切曾经对自己好的人。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望着他,所有的人都在环绕着他的身体和心灵,所有的人都在用无声的轻蔑,痛斥着他的无耻和下贱。痛苦和耻辱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永远都将追随着他,将他与所有曾对他好的人彻底隔离。他无脸辩解,无处藏身,更无处藏心,甚至连哭泣,都已没有完全资格出声。
过了很久很久,昭元终于又慢慢站了起来,心头打定了主意:“我跟他们到最远最远的地方去,他们往回走的时候,我就离开。我往更西走,望更北走,永远永远离开这个我已不配呆的地方。乞讨也好,饿死也好,我绝不带走他们分毫之银。”
昭元的心情真的平静了下来,甚至还练习般地笑了几笑,这才慢慢走将过去,找到了那依然不能动弹、一直苦苦期盼自己来解救的陈自远,以及那个生意伙伴。昭元救起他们,说自己也是因为被怀疑和这神像、这洛阳铲有关联,才被他们抓了起来。那二人亲身经历,自然是深信不疑。三人死里逃生,一面匆忙烤马肉充饥,一面后悔带了那张神像。一时间,陈自远和那人甚至都感慨起来,这祸是不是在警告自己等人应趁早收手?
等他们狼吞虎咽地添饱肚子,精力恢复了些,便开始朝前走。这天色其实已近亮,过不多时,便已找到了放牧的人。三人身上都带了银钱,买了三匹马,回了玉门。那些昨天尚自醉卧的人见他们回来,居然也只随口问了几问,显然都不知他们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陈自远见他们全是大醉方醒的样子,想起自己昨夜危险,不免大是光火。但此事若说出来,毕竟也会对此次西行的士气有影响,便也只好忍住。当下他只是强令所有人立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