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望着他们的样子,心下暗暗感叹:“那什么‘考古’、‘无愧’之类的话,我实是比谁都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他们处心积虑,特地到此时此地才明白告诉我,其势已根本不容我不答应。唉,没想到我,居然还成了一个打着‘考古’之号的盗墓贼。”
但盗墓贼三个字实在太重,实在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忽然,他本能地一转念头,又想:“哼,这怎么能全怪我?反正我又不是贪图你墓里的钱财。那些混蛋也是,人已死了,还要什么殉葬?有什么知识文化不当世便传,却非要带进坟墓,弄得我来挖你的墓还心中有愧。……不过要是他们是生前没有机会去传呢?……嗯,那我便更应该挖它们出来,好好发扬光大了。”
昭元想到这里,虽然明知还是在为自己开脱,但心情却也已宽了不少。那些同伴本来还怕他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只是私下里暗暗笑他,现在见他眉头忽然略舒,顿时明白他已经找到了什么排遣心头压力的办法。他们倒也乖觉,都是急忙打蛇跟棍上,连忙来搭讪,以求“稳固”,生怕昭元自己闷想又想入了什么死胡同,关键时刻又反悔。昭元无奈之下,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勉强应答。直等到众人都觉他确实是“想通了”,他才又有点空,能翻看些平日里记录下来的东西,算是消磨时间。
到了晚上,陈自远取出一幅神像,拜了几拜,说是告诉盗幕神自己又正式收了兄弟。昭元心头厌恶,不愿多看,只瞥见那神像全身红透,狰狞可怖,似人非人,似乎很有些眼熟,但却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不过幸好陈自远也只是一展即收,而且也没逼他跪拜。众人经过这一趟后,对他都是更加亲近起来,许多事也不再瞒他,当真就象是完全把他当成了兄弟。
昭元自己反而心下惴惴:“难道他们这么有信心么?……唉,世人常言,有些事一做便永远无法回头,难道就是这类事么?”
他想到这里,心头越来越是烦乱,那“盗墓贼”三个字的重压又迅速沉重起来,急忙岔开想:“我不过是鉴定文物,跟考古一样,怎能说是贼?反正我到时候不要分成,只拿点生活费,便算是我破译文字的酬金,那便可以心安理得。嗯,他们要是觉我是看不起他们,所以才不肯分红,那可怎么办?看来还是领受下来,再想法散给穷人安全些。”又想:“我帮他们捡选古物,也可免得他们先乱拿一气,后来发现很多不值钱,又乱丢一气。这说起来,也算有微功吧?”这虽然也是自欺欺人,但无论如何,总算也是大有缓解压力之效。
这几日间,昭元已从陈自远等人口中知道了许许多多的盗墓的事。那陈自远完全不瞒他,说得极是详细,简直就象是要培养他一样,其眼神更似是无比确信,昭元“既然开始了第一步,那便一定会走下去。”昭元也不敢太显出有二心的样子,也就打着万事皆学问为幌子,老老实实去听去想。这一听之下,他才真正惊叹起来:原来这盗墓的学问也是高深难测。
原来要盗墓,首先便是要会“望”。所谓望,就是要能大略一看之下,就能判断出什么地方最可能有古墓。由于值得挖的古墓都是有钱人之墓,自然是要选风水最好的地方,是以这门学问最重要的就是要精通风水。这偏偏就是昭元的强项,那可当真是一点即透,连问的问题也是句句在行,倒把陈自远给大大惊奇了一番。
昭元知道了这些,又兼这些天注意那些普通伙伴谈吐,心头已是雪亮:这陈自远年纪已大,却始终无法从伙伴中找到开窍的材质,无可培养出人来接班,是以才对自己这般看重。只是心头一疑:“他都已经年纪老了,又已有了这么多钱,怎么还不肯收手?”但想了想,却又暗自警惕:“看来人说有的人天生爱财,不管已经有了多少钱,总是贪心不足。嗯,就算他想收手,这些人也还不肯呢。人说江湖上前三十年玩不进,后三十年玩不出,还真是这个道理。要金盆洗手,谈何容易?……唉,我这一进去,何日是尽头?”
但这些都毕竟是以后之事,现在先要保证自己安全活下来。无论如何,就算要死,起码也要死得离樊舜华远些。因此,昭元也就干脆放下心来先行仔细听学,一来稳固自己的安全,二来也知他们的活动方式和各种规矩,日后要脱要逃,在时机和方式的选择上也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据陈自远说,“望”之一道,如果是有经验的人,往往能够大略转上几转,就能看出方圆一里以内什么地方可能有古墓、是什么时候的墓、什么类型的墓,以及是否值得一挖,准确率往往能到八九成。当然,这些都是极难、极缥缈的事,往往都是头目才会,是以这等人在盗墓诸人中分成很高。另外,除了主要参照风水之外,也还要根据不同时期的特色来猜测,比如有的地方和时段流行埋岭,有的地方则流行埋坡。
看出大致方位之后,还是要靠亲自试挖,以最终确定猜测是不是正确。这挖就是大有讲究了,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小铲子。此铲据说是洛阳一带的李鸭子首先发明,是以行内人都称之为洛阳铲。洛阳铲名虽为铲,其实跟普通的铲很不一样,更象半圆筒形,而且还带点底兜。之所以要有底兜,是因为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