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甩手不干,是以一个个都在席上大赞他如何见识了得,日日捡选之下,如何如何勤苦却又从不喊累,总之就是吃准了他越被夸便越会觉得过意不去,干活就会越卖力。
昭元心中暗暗苦笑:“什么见识非凡?不过是生长大家,又做不成纨绔子弟,多留了些心来学而已。他们这般奉承,无非是想我日后再多卖力,不要喊累。其实我现在只求手上有事忙个不停才好,便他们不说,我也要抢着去做的。嘿嘿,这些他们又如何能得知?”他屡遭大变,这时候更是用心要将自己变作普通之人,面上自是一口一口与他们说笑,丝毫不显任何异状。甚至见到那些庸脂俗粉前来陪酒卖曲,也是丝毫不拒。
酒席已罢,便是回到家中分红。所有人中有十七人可以分红,昭元眼光高超,但毕竟还是新来,这一次分到了半成。但仅仅这半成,便已是一千多两银子,足可以在郢都之中买上一两所宅院。当然,这些多是存于钱庄,众人分的乃是银票。真正的现银,也多只是拿个几十两几百两随手花用。
陈自远见昭元大是感慨,呵呵笑道:“我们这些古董生意,本来便是风险大,红利高的行业,最重要的,便是要有此中熟手。无论进货、出货、定价、拉客,只要选对了人,那么便是财源滚滚。但若是不得人,一年之内亏个底朝天,也是时有耳闻。赵兄弟初入行中,见到这么些银两,自然是会有些感慨。说起来,这次的分红里倒有一大半是你的功劳,反而是被我们多占了便宜。席间兄弟们对你那样赞不绝口,也是自知占了便宜,生怕你不高兴。不过这次是你初来,下次你分成之时,自然要占多些。咱们且好好地干,我看你不上十年,便能积累巨万财富。那时你便可洗手纳福,快意一生,可不痛快?”
昭元面上自然也呵呵陪笑,心中却对那些财物毫无感觉:“我要这么家财何用?当年我曾富有楚国,还不是过眼云烟?”想到这里,心头不由得又是惆怅起来,但旋即又呸道:“我已立志不再想原来之事,现在怎的又想了起来!”
待得回到房中,昭元想着想着,忽然间心头一动,顿时愁眉不展:“现在货品已卖了大半,看样子下一拨生意还要过个把月,才会动身大干。他们都趁这空档嫖娼的嫖娼,赌博的赌博,自是乐之无及。可我无此爱好,这清闲日子可怎生熬过?”
他想来想去,一时间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折腾到半夜,忽然想道:“杜先生曾经著有《蜀王济世篇》,后来真本被人抢去,我却幸好还记得大概。我现在就将之默写下来,再有空闲便加以注释,也算是功德一件。……嗯,杜先生多年来已可算是世外高人,不算……不算世间,我想这些可不算是想以前……以前之事。”
昭元想到这里,次日便去买了十好几匹最好的细绢,送到书馆要人裁装成册。那些人从来没见过一人出手如此阔绰,以为他要印书,欺他不懂行情,暗中加了好几成的价钱。昭元虽知,却也懒得计较,待买回来便开始默写。
他心中对杜宇极是崇敬,这默写便想务求与原来一模一样,是以总要穷极心力回忆,总希望书上的文句、字体、乃至各句所书写的位置都一丝不错才最好。因此,原来以为几天便能抄完的,却默了十来天还没默完,总之是只要稍有不满意,便完全重写那一页。好在他现在手头阔绰,随身银票一伸,店主便急急为他办好新的送来,丝毫也不觉麻烦。
昭元默得再慢,如此二十余日后,那书也快默完了。昭元望着这卧眉山洪荒居的著作终于在外有成,心情甚是舒畅,却又怕闲下来又是难办,便急忙又到原来那些尚未完全定价的古董那里去看,既当是散散心,了解了解上古人情,也当是一种逃避。
一些同伴本来在这堆满杂物的房间里赌钱取乐,见他忽然又来,又都是大捧特捧他干活上心。有好事者反正也是无甚事,便也跟来看他热闹。这些昭元自然是一笑置之。
但昭元看来看去,总是觉得上面的字迹太过难以辨认,始终太难理解、太难猜测。一直到众人赌钱都快没劲了,他却依然是全无头绪。昭元也不以为意,只是自己安慰:“看来人力有时而穷,我又何必执着?设若后人尽知前人秘密,那这世界未免也太过平淡无聊了。”那些看热闹的人见无新发现,不免微觉失望,但讨好之下,便有又人要拉他去赌博。
昭元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又回头去看自己那精心复写的《蜀王济世篇》。依他的想法,乃是准备再给它装些装饰,日后好刊印世间,也算是帮杜宇完成一项功德。可惜这毕竟是已默完的事了,他看着看着,怎么也无法把全副心神沉浸进去,老是容易想到那些古董上难以理解的怪字。
昭元想来想去,甚至都把无字天书中的笔法也拿来对比,却依然是似是而非,总是神韵有差。他想得头破,正待放弃,忽然脑中一动:那些古董上的文字虽然极是原始,但自己似乎好象在哪里见过有些神似的笔法。
昭元想了许久,忽然想起那似乎就是望帝之笔法。当日他曾经就问过望帝,问这书上的字体何以如此难认,自己很久才能勉强看得明白?结果望帝说,这乃是蜀地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