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臣呆呆望着他,怔了许久,忽然泪如雨下,凄然道:“想不到我一生南征北战,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罢罢罢,你既然不怕后代有样学样,我也不阻拦你,你自己好自为之。那玉玺在一处隐密所在,虽然还在宫中,但其实甚是复杂。我虽然手不能动,但半年来脚已灵活如手,虽然有脚镣限制,但在这些时日里,还是在左边大腿上刻下了那里的大概地图,希望有人来救我时,能顺便也把那玉玺找出带走,图以恢复。这地图虽然粗糙,但你一看便知。”说着努力侧过身去,让腿后面露出来。
昭元远远看过去,果然见他左腿上有一处皮肤上纵横线条,确实是一幅地图模样,只是他身上脓血连绵,距离又远,虽然自己目力超常,也还是看不清楚。那景德看了看,笑道:“你早这样不就行了,如今受了这么些苦才又说出来,不是迂腐又是什么?”说着便凑上前去细看。
昭元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要惊呼出声,却听景德和商臣同时大叫一声,景德的整个身体都被商臣踢得翻了半转,身体横着落在商臣的腿际不动,只是双手乱舞。细看之下,他身体竟被一根断了的琐链从胸腹处穿出,肚肠流出,鲜血已涌满整个身体。再看商臣,也是面部布满了细细的毒阵,显然是景德中伏击之时,也对他面门处发了一蓬毒针。
商臣兀自狂舞着身上锁链,狂笑道:“我便死也不让你做王!”但那毒阵既在面门,满布脸上,其中还有几根直刺入眼,可说离心脑极近。再加上他本来已受这惨酷折磨多时,虽然才四十有余,身体却早已极度虚弱,不过是靠着一股怨气勉强支持。现在忽然制住了敌人,心情激动,身体狂舞,毒性立刻便是攻心,只叫了几声,便即头一低,再也抬不起来了。
昭元目睹这肚肠横流的一幕,只觉得胃部都象是要翻转过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身体能勉强活动了,急忙扭头不忍再看。他耳中听得父亲之呻吟也是越来越弱,忙忍住心头恶心,勉强站了起来要走到景子职身边。景子职见他忽然能够走动,大是奇异,道:“你……你……”昭元咬牙道:“爹爹莫怕,孩儿来救你了!”
景子职中毒已久,身体渐渐僵硬,听到此言勉强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不行了,你……”昭元不答,遥遥晃晃走到他身边半跪下来,看他伤势。
景子职身上毒针虽然不在什么要害部位,但所中之处已尽皆黑肿,触之已无什么弹性。昭元心知其中毒已深,此等之伤,别说现在并无药物在手,便是有药物在手,只怕也是来不及解救。他心中一痛,想起自己十多年来与父亲相依为命,眼泪不由得扑嗾嗾直落。难道天涯分隔三年后,现在才一见面,就真的又要天人永隔?
景子职勉强笑了笑,道:“孩子,你别伤心。爹爹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们好好的生活。可你却还是对爹爹这般孝顺,爹爹……爹爹心中很是惭愧,也很是安慰。人人都说爹爹一生不幸,上天待爹爹刻薄,可是爹爹却知道自己真的很幸运,因为就连爹爹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孩子。那商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爹爹我也确实是用了很多心计手段,比他实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父子四人,只有你一个还算知道行仁义之道,知道如何善良待他人。你心地仁厚,虽然商……商臣嘴上说你是妇人之仁,可爹爹却还是知道,他其实……其实是很嫉妒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的。你当了楚王之后,定然不会肆虐百姓,你……”
昭元嘶声哭道:“不,不,孩儿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楚王,孩儿只是想过一份安乐的生活,有爹爹,有妈妈,一家人和和乐乐,不去想着什么仇杀……”
景子职挣了挣身体,但他头部本来在看向商臣那边,这时候竟然已经无法转过来,只得勉强道:“孩子,你从小没在宫廷中长大,不知道这里面的阴险,看问题未免天真。只是……只是现在这位置已归你了,你不当也已是不行了。爹爹欠你很多,一直都很惭愧,爹爹……”说着忽然大叫一声,身体猛地向上一跃,只腾起半截,便又落在地上。‘
昭元一惊,觉得自己肩头似乎中了什么暗器,抬头一看,却见那景德脸上现出诡异的僵硬笑容,手中一个针筒正缓缓掉落水中。显然,那景德临死时又发了最后一次毒针,景子职看见,不顾一切挡了一下,但却还是有少许落在了昭元身上。昭元心下大怒,但见那景德脸上表情依然僵硬,显然这一下后终于死透,景子职又极其惶急地在问自己话,只得转头过来听他说。
景子职急道:“孩子,你中了没有?中了没有?”昭元不忍心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中了几针,忙道:“没中,爹爹都挡去了。”景子职神情一松,泪水哗哗直涌,喃喃道:“这次我终于……终于没有犹豫,这次我终于没有象上次那样只顾自己……”昭元眼泪直掉,道:“爹爹,别再说那些话了。你是我的好爹爹,也没有对不起我……”
景子职脸色越来越暗,惨然道:“你不怪爹爹,可是爹爹真的很惭愧。爹爹还有件心愿要跟你说……”昭元见他气若游丝,声音也已极是微弱,含泪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照办。”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