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又熬过一日一夜,也不知是饿过头了还是怎的,居然也不是那么难受了。但如此一来,却又神智清醒,不由得又想起了樊舜华。他想起她们一行今天肯定已启程返回,自己可还真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心头依然是一阵惆怅。他虽知樊舜华未必对自己有意,也知她走以后天昭必定会放了自己,但还是也不知怎的,竟似更愿意在这里挨饿、但却能保留一分幻想,也不愿意虽得自由之身、但却只能天各一方。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昭元忽然听到数声轻响,那正在换蜡烛的仆妇却是毫无觉察。但昭元久习武功,耳目尚算聪敏,一听之下便知乃是夜行人之声音。他心头一惊:“难道天昭真要杀我?难道我是大祭师身份,她不愿公然杀我,就派夜行人来?”但立刻又觉得不大可能。正转念间,那名仆妇忽地软倒在地,一个身形不高的黑衣人自暗处冲了出来,一剑割断他身上绳索,压低声音对他道:“快走!”
昭元一听心头狂跳,原来这深夜来救自己的人正是樊舜华!他脑中一片欢喜晕眩,极力按捺住心头激动,用尽量低的声音道:“我双手被拷在了一起,行动不甚方便。”
樊舜华道:“是什么镣铐?能砍断么?”说着挥剑朝那乌金铐上砍削而去。只听铿的一声,那宝剑已是嘣了一个口,镣铐却是丝毫无损。昭元道:“不用,我勉强也能跑,只是怕随时跌倒,不能太快。”樊舜华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他道:“我们先跑,日后再找锁匠给你开锁。”这时候外面已传来熙嚷之声,显然是樊舜华形迹已露。
二人急忙奔出,只见外面火把连连,来人已是不少。樊舜华拉着昭元尽往黑暗处奔走,但昭元身上衣物偏白,在黑暗中甚是惹眼,结果仍是给追踪之人发现,顿时黑压压一片追了过来。二人慌不择路,昭元又双手有铐,被追得甚是窘迫。眼看便要被追及,昭元忙乱之下,竟然摔了一跤。后面追者见胜利在望,更是如飞般抢了过来。樊舜华见事太紧急,一咬牙,将剑交给昭元捧着,俯身背起了昭元,腾身跃起施展轻功。连躲带拐好几次后,那些人才渐渐被甩远。
昭元初时被背在背上时,还不时扭头看后面迫近的追兵,一心只盼樊舜华能把他们甩得远远的。到得后来,二人已然甩得看不见追的人了,昭元这才忽觉自己被樊舜华背在背上时,自己双手正搂住她玉颈。他身体感受到樊舜华绵软的肌肤,鼻畔闻到她身上透出的丝丝幽香,大是神魂颠倒:“原来她心中还是喜欢我的。八成她是听说我被囚禁,以为我有危险,这才不惜冒险来救我。”他想到这里,更是甜蜜,只盼她永远这样背着自己。
忽然风声一停,耳边听樊舜华问道:“他们被甩远了吧?”昭元被这句话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顿时面红耳赤,忙道:“是啊,他们远了。”他生怕樊舜华发现自己刚才所想的,急忙又道:“不过若是那些长老来了,就怕又不好逃。”樊舜华舒了一口气,道:“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停身不再疾奔,要将昭元放下来。昭元极是窘迫,也急着想下来,但他双手被铐套在她颈上,忙乱中反而不易褪下来。樊舜华见他急于下来,忽然噗哧一笑,道:“别慌。你别动,我来。”昭元立刻便如听了仙音一般,停手不动。
樊舜华接下他手中宝剑,又微微矮身,缩头脱出他双臂,笑道:“终于出来了。”昭元道:“谢谢你救我,我……”樊舜华看了看周围,见后面远处已看不见那些追赶的人,便也放下心来,道:“我们边走边说。”说着一拉昭元。昭元点了点头,跟着她向前急走。
樊舜华道:“他们为什么忽然要囚禁你呢?难道就是为了你要出使的事么?”昭元心中微有惭意,不敢告诉可能是天昭耍小性儿之事,勉强答道:“是啊。天昭公主怀疑我……怀疑我会一去不归,于是就把我关了起来。”樊舜华道:“果真如此?那也许还不至于有性命之险吧?我爹爹说你可能有生死之险,因此才叫我先救你再说。”
昭元心头一沉:“原来你来救我,只不过是奉了你父亲之命,你自己却是丝毫没在意我的生死。”只听樊舜华又道:“那天昭公主又为什么会怀疑你会一去不归呢?”昭元心头法案虚,懒懒地答道:“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我这一去就会有回乡的感觉,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樊舜华释然道:“那可能是她多心了吧。我爹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一定要只赖在故土的。听说你虽本来是中原人士,但生活困苦,后来更因随叔伯经商,遇盗寇而流落至此。可既然你到了这里之后,飞黄腾达,身居高位,又怎么会想到回去不归呢?爹爹还说,中原一带人心狡诈,使人心生畏惧。你就算真想回去,也未必再能适应。”
昭元心头一声嘀咕:“枉我对你这么关心,你关心我还不如你爹爹。”口中只是应道:“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中原?”樊舜华掠了掠头发,略略缓了一缓,笑道:“说真的,来这里之后,我还真的有点喜欢这里。这里风景秀美,同时也无忧无虑,若不是……若不是……”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微红,说不下去。她见昭元正看着自己,忙又端正容色,续道:“若不是有别的事要做,我还真想在这里常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