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元怔怔望着他,忽然一把放开他,整个人又扑倒在床上痛哭。魏颉正待再劝,屈元却忽然又坐了起来,咬着嘴唇,颤声道:“我……有信心的。你让我单独过一会就好,真的。”魏颉摸不准他心意,只得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退出之际却想:“可惜姬师兄回家省亲去了,不然他老成持重,又自己有孩子,八成知道该怎么哄。”
这一夜屈元简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脑中就象是万马奔腾,一会想到这,一会又想到那,每一下都是令他心头剧痛。他怎么也想不通,太师祖为什么要害自己。自己如此曲体老人之心,待他好,喊他爷爷,还他心愿,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甚至都不需要是个好人,只要还算是个人,只要自己这样对他好,他也不至于就如此报复啊?这事说起来,简直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众师兄又怎么可能相信自己没有说谎?
他的眼泪从未象今天这样畅快地流过,即使是小时候的万般苦痛,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让他无助和灰心。他忽然觉得,自己不但不是自己所曾以为的大人,相反,自己根本就还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而且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还要小,还要脆弱,还要缺乏什么。
屈元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是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被众人的喧闹吵醒的。他木然地披衣出门,却见那远处厅堂出几乎积聚了所有的师兄。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出去操练,而是聚在那里争吵着什么。屈元甚至完全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自己之事。他不知怎的,心头忽然变地出奇的平静,反而一点也不担心什么,径直便走了过去。
他还没走近,便听郑金明厉声道:“颉儿,你快回去!不许再多嘴!”一言未毕,便见魏颉被郑金明强行挟着挤出人群,硬是给拖进内堂。不一会,郑金明出来,摇了摇头,朝司天仪和孟云辉叹了口气,低声苦笑道:“我点了他穴道,让他安静一会。”
忽然一人猛地跳起来道:“师父,我们说可以用水浸,我们说可以用生姜汁涂抹,我们说过许多许多的办法,我们想要自己试,想要亲眼看看可能。可是您却总是说您试过,但又说这并不能说还没有别的办法,要等太师父回来才能决定。难道太师父永远不回来,我们就永远只能忍受他的侮辱?是不是要是太师父也试不出来什么,也还是不能说明没有别的办法,就还要等太师祖回来?是不是太师祖死了,这事就永远没得了结了?师父,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您的弟子,可我们也是!您自己扪心自问,您是不是在朝那小子偏心?”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场中呼声一片。
司天仪叹道:“为师已说过很多遍了,此事不管怎么样,的确他也有不是。为师正准备叫他来给你们先陪陪罪,消消气。但真相确实一时间难以明白,你们何不多等一等?”这时忽又听一人道:“司师伯,依我们看,真相不是难明,而是难得承认。司师伯一向教导我们要公正无私,避免偏爱,可对于自己的一个小徒,却怎么就如此难去面对他的过错?”
孟云辉怒道:“孟宜,你瞎说什么?你司师伯是什么人,你我还不知道?”这时忽听又一人大声道:“不错,那小子是好人,那小子说的是真的,只有他值得相信,值得看重!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坏蛋,都是白痴,都是蠢材,都是无足轻重!是不是?”他每说一句,众人就附和一声,群情越来越是激昂。郑金明喝道:“成大用,你怎么可以这么讽刺我们?”
成大用愤声道:“师父,不是我不懂事,是我们实在看不过眼!那个小子什么都不是,我们都已经忍了他很久了,可他竟然还敢如此污辱我们,而不受丝毫惩罚,您叫我们再怎么忍受?师父,师伯,你们既然如此不相信我们,不理会我们的感受,那又何必再教我们?我们又哪里值得被教?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徒儿今天就永远离开。从今以后,徒儿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师父面前,更绝不会惹师父看着生气!”
他这话一起,众人立刻都是齐声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忽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都不用拜!该拜的是我!”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屈元已不知何时站到了众人身边,只是众人群情激愤之下,竟都全无知觉。屈元脸色木然,慢慢朝司天仪走去,众人都是情不自禁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司天仪摇头道:“孩子,你怎么出来了?”
屈元不答,只是缓缓拜了下去,道:“司先生,晚辈从此已经不再配列于您门下,从此拜别。司先生和令师这些日月的教诲,晚辈永不敢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晚辈一拜。”他说完,慢慢低下头去,磕了个头;再起来时,已是泪光盈然。司天仪叹了口气,正要扶起他,他却又道:“司先生之师,更是对晚辈教化非浅,还请司先生代令师受晚辈一拜。……嗯,两位师叔,也请受晚辈一拜。”说着又是连着两拜。
司天仪和孟云辉、郑金明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是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郑金明叹道:“孩子,你何必这么急?等你太师父回来……”屈元摇头道:“不用等他老人家回来了。我若是还在这里,等不到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