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职笑道:“大哥此言,甚合我意。君子之争,虽争犹友。若能竟于德、智、勇、力、心,于双方皆有助益,更能以自身为万民之榜样。不过这君子之争,却需明了一事,那便是‘君子好让不争’之话,不能适用于此。我二人乃是为国为民而竞德智勇武,若是彼此光知好让,而不去尽力,又怎么对得起国家百姓和我们自己?是以小弟虽是弟弟,却也只好先行告罪于大哥,日后必当努力争先,于德智之上绝不相让。大哥也不可只是一念要爱护小弟,而暗中相让。否则的话,我二人都行沽名钓誉之事,智勇仁德定难达致各自极致。”
商臣大笑道:“正该如此。你我二人皆直认想当国君,乃是你我皆实在之人,都不虚伪。你我二人又定竞位之约,又可见你我皆好胜之人,竞争之际各尽其能,于国有益。你我能于兄弟之间,开诚布公直约此事,更可见你我又都是家国历历,政情兄弟之情分得清清楚楚,毫不互相干扰。如此之约,想来必不致愧对两位先祖,日后说不定也能让后人景仰。”
景子职也笑道:“正是。我二人虽然会文武兼修,但想来终是我会略长于文,大哥略长于武。若是大哥日后做了国君,倘若觉得小弟还不是酒囊饭袋的话,可得封我个文职,让我也一展胸中所学。”商臣道:“兄弟之才,我是知道的。若是果真由我作国君,只怕这令尹之职你是推也推不掉的。倒是若是你做了国君,我却不愿意当令尹。这令尹虽是百官之首,然既为相国,文书案犊之事必多,大哥我心中着实不喜。不若你封我个将军,我也好领兵为战,庶几可报那多年前大败于晋国之辱。”景子职道:“单单一个将军,只怕是不够大哥施展才华。小弟若是当了国君,这大司马之职,怕也是非大哥莫数了。”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孔任在旁听得他二人侃侃而谈,言辞甚是坦白,心下也是有些感触。看来,也许二人确实是暗斗太久,都觉无甚意思,在众门客之劝导下,心中俱有悔意,是以借这生子欢庆之机会,把心中所念向对方说出;而且对方果然也借坡下驴。从目前来看,这一装糊涂的结果,是保留了君子之争,而不是虚伪地假装让来让去,看来确实是心中一直有和解之意。
不过二人心中,即使是真的想和好,也肯定还是有些介蒂未能动完全消去。当然了,这也是人之常情。若说一下子什么都消失了,那反而没人肯相信。只要现在二人话已说开,日后定然不再定定视对方如寇仇,有事便可开口讨价还价,不致于一人苦苦闷想,总是好事。否则的话,往往各自都越想越觉对方可怕,自己必须用最狠之略来让彼此双输。因此,只要能继续和解下去,也许一人得位之后,纵有防备和介蒂,也还不至于杀戮对方。
孔任想到这里,先前的抑郁之意顿时一扫而空,心知那老人交代的和解二人之事,已经是办得有些眉目。可是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此事纵能办妥,似乎也应该说大半乃是商臣与景子职二人自己之力之智,是因为他们彼此知道各退一步以求双赢,自己实在没出上多少力。日后若是再碰上那老人,问及此事的话,自己又如何好意思回答完成任务?
宴席之间顾忌既然说明,双方心中也就不再那么提防,这宴席后半段自更是酣畅淋漓。直至四更将近,方才尽欢撤席。而商臣醉意已深,竟不归家,就在位上便欲沉沉睡去。众人呵护,将他送诸内室,发才及枕,已是酣声如雷,酒臭更是难闻之极,人人皆是掩闭摇头。景子职与孔任也醉意极浓,倒头便睡。这一觉三人都睡至日上三竿方醒,梳洗之下,见对方也大有虚脱勉复之状,皆是相视而笑。
数日之间,商臣和景子职和解之事,居然已是传遍全城。一时间,人人都道二位公子心胸开阔,乃是众人之福气,甚至连一向不喜商臣的楚成王之妹、江夫人江芈,也对商臣不再那么厌恶了。深居宫中的楚王,也亲自下诏嘉许。
这日三人聚于府中闲聊,不免谈及产妇婴儿。三个婴儿一个个都长得白白胖胖,极是可爱,三位夫人都要互相抢抱,反而三个男人没什么趣,给挤在一边无人理会。尤其是云夫人和兰夫人,都是不住口地又说又笑,连说兄弟和解之下,两个儿子也沾了喜气,日后定是比亲兄弟姐妹还亲。
孔任等三人实在凑不进去,自己也觉尴尬,只好到一边喝酒打发。景子职望见云夫人、兰夫人和莲伽叶聚在一起对婴儿们指点嘻笑、亲密无间的神气,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哥,说句我们不大愿意承认的话,她们两个女人,居然还真是改变了我们两个男人。”商臣一怔,摇头道:“这女人哪,就是一个绝招,那就是唠叨。这些天里,我耳朵都快被阿云给磨出茧来了。我心情烦闷之极,甚还曾大发脾气,说她要是再说的话,我只会更反感。不料阿云还是坚持要这么重复来重复去,没想到居然也还真有效果。嘿嘿,这还真是岂有此理。”
孔任皱眉道:“效果或许有,不过顶多也就是个接线。真正能成这样,还是因为你们都是明白人,都不想做双输傻瓜。其实这女人嘛……”商臣大喜,笑道:“二弟跟我差不多,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孔兄弟也是烦恼女人。唉,这女人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