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下山,因为两人肯定不便于住在杨老爹之店中,于是到杨老爹店里结算了房钱。莲伽叶出手极是阔绰,赏了杨老爹二两喜钱,接下来便到集上一家大许多的客栈去住了下来。二人都不提前往楚都之事,心中也都生怕对方提起这件事,便象是避蛇竭一般。偶尔一想起此事,二人便立刻想:“此地一鳄虽除,难保还不会有其他鳄鱼,起码也要在此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算是了结。”只要一想到这里,孔任心头便能全然不顾先前的分析,而且也全不想去,到底要在此地留上多久才能算是“彻底免除鳄患”。
日子一天天过去,孔任每日与莲伽叶抚琴论曲,弹剑作歌,极是逍遥畅快。又过了月余,莲伽叶身体不适,经郎中一诊,竟是怀孕之状。孔任大喜,同时也就更多了个理由:“阿叶现在刚刚有孕在身,自然该当平心静气好生调养,岂能长途跋涉伤了胎气?”他心知如此而推,到两三个月时自己必定又会想:“三个月乃是发育之正中,更加动之不得。”日后若到七八个月时,必定又会想:“行百里者半九十,岂能半途而废?”但他虽明知如此,却也不愿意去想这里面的矛盾之处,心中始终只是一个意念:“干嘛要去楚都,惹上那些权力之事?”
如此又过了一月有余,天道已是渐渐入秋,但暑气却仍未稍减。一日清晨论琴完毕,孔任将莲伽叶送回客栈安顿好,照例出来巡游河道,算是在“巡视鳄患”。到得天色还未晚,孔任便欲回客栈见莲伽叶,正回至原来遇鳄之处,前面忽然慢慢踱出一个青袍老者。孔任定睛一看,却见那老者竟正是那日《下里》《巴人》之会时,自己碰见的那位老人。
孔任一见,立刻心头惭愧感大起,几乎想要躲避,但却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那老人一见孔任,似乎也是微觉奇异,但立刻笑道:“你来回竟然如此之速?莫非你已经去了郢都,受了重职,现在乃是微服私访?”孔任心下大窘,连忙拱手道:“老丈,说来惭愧,小子还未到楚都受职,现在正和……正和妻子在此巡视……巡视鳄患。”他心中发虚,知道自己虽非全无道理,但终是理亏,说话间便露出心虚之态。
那老人吃了一惊,却居然没有发火,只是冷冷道:“那看来,你是不打算前去为万民着想,只顾自己妻子之欢乐了。我老头子老眼昏花,算是看错了你。”说着一拂衣袖,转身欲行。孔任面红耳赤,连忙躬身道:“这事是小子错了。只是当日小子不甚想与二王子同行过久,是以想待他先行,自己随后去楚都受职,这样既可利万民,又不需与他们太过应承。不料后来在下欲行之际,却遇到……遇到了她,后来……后来……”
那老人停下脚步道:“后来便娶了她做妻子,后来便在准备长期巡视于此,根除鳄患?”孔任见他早知自己心意,心中更是惭愧,只能涨红了脸垂手而立,额上汗珠一颗颗滚下。
那老人轻轻叹道:“娶妻乃是人生大事,也是男儿必经之事,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前人中无数大英雄圣贤,亦大多都是婚后方成大器。就算你还未秉明你父母,但此地离周都极远,何况你也有为万民就地谋利的要务在身,先娶后秉也不算是出格。你父亲想来也不是鼠肚鸡肠、纠缠小节之辈,更何况你眼界不低,那姑娘相当不错,也不辱没了他门庭。但是那姑娘再好,也不能是你停留不去之理由。最起码来说,去了楚都,你们依然还是夫妻,同时却又可为万民谋利,或许还可以调解二位王子间之争位纠纷,更是功德无量。可你现在,却以根除鳄患为名,整日里只在此与你妻子一人相对,这却根本就是因为你自己心中一己之私太过,不想冒上一点险和付出一点官场应酬,不肯将自己的才华献于万民。我就算不说你,你扪心自问,你可是真的仅仅是为了根除鳄患,而留在这里的吗?”
孔任呆立受训,根本不敢回答。那老人又道:“你文武兼备,你妻子也是兼备不俗之人,不然你也看不上。她行走江湖也有时日,若是留此,不会一点寂寞也忍受不了。若是同去,她又岂会连这一点点车马劳顿都经受不起?到得楚都,以你除鳄的名声才气,加上二王子先前的赏识,受职乃是指日间事,又岂会要你花出太多时间去四处应酬?一旦授职之后,你奉公守法,一心为国为民办事,大不了自己走人,也不见得需应付太多情面。当今楚王虽然略为好战,但倒也不算是个昏君,岂会容不下你?这又需要你付出多少?若是实在奸臣当道,你实在无法行善政,你二人皆身有武功,到时候挂冠而去,谁又拦得住你们?你瞻前顾后,裹足不前,又如何对得起你父母尊长的培育,还有那千千万万本来可以受你福泽的百姓?”
孔任听得头上冷汗连连,连一句辩解也不敢。其实他自己心中,自然也不是不知这些道理,只是少年人新婚之际,骨肉酥麻,只盼日日放上长假,好天天夫妻相对而乐。因此,他不愿去续招凡俗之事,却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这老人既然一一说将出来,他心下自然无可辩驳躲藏,只得打起精神要去楚都。
孔任定了定神,道:“老丈……”可是一抬头,那老人竟然不知道何时已悄然离开。孔任心头暗暗吃惊:“父亲武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