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整个人不但是在抚琴,而且还在随琴音而舞。玉人身影在星光夜色之中,轻轻旋舞,便如圣洁的天山雪莲,在瑶池玉液中随乐起舞一般。她那张因孔任痴望而羞意隐现的匀红嫩脸,更恰如瓣瓣莲叶掩映中的那一抹芙蓉。
相望间,相忘间,琴音却又渐渐变得轻柔起来,就象是飞雪已将世间的万般低俗丑恶尽皆涤荡而净,整个世界已一片银装素裹,都和飞雪一般的高洁清雅。孔任如痴如醉,三魂七魄,都已尽入琴音之中,几乎就象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琴音越来越是轻柔,越来越是和缓,似乎是这新生的大地,正在期待着新的百花仙子来降临。孔任此时已觉琴音便是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心意便是琴音,自己完全已是瑞雪之后,那远望天边、期待新春之临的那个痴心少年:“百花仙子不就在我面前么?我又何需踏破铁鞋,苦苦相寻?”
琴音轻缓间,渐渐透出了些许欣喜之意,间或还有些欲露还藏和欲语还休之意。这一切,既象是那守候仙子的少年已经看到了仙子降临的气象,又象是那将要降临的仙子羞涩难掩,不肯一下子让这懵懂少年一窥全貌。孔任只觉这琴音既象是自己的心意倾诉,又似是少女的心扉微启。渐渐的,琴音明快轻柔并具,丝丝缕缕过去,少年的倾慕和少女的矜持终于融了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以分开。
孔任呆呆地听着美妙琴音,望着莲伽叶如仙的身形,思绪已至九天之外:“这《阳春》《白雪》虽有互通之意,然终是两曲。可她竟能将二者合而为一,而且如此浑然天成,意境超然,这需要多么高的琴心琴意啊……”又想:“那日她和我分在飞云巅上下,二曲琴音乃是分明。虽然那时二音也均高洁,但琴意之中颇有居高临下之意,显是想示我高曲,以镇我俗之思,暗藏嘲笑之意。可这一次,她却是全心而奏,琴音之中大有相携之意境。少年思慕之心,固然表露无遗,少女相知之意亦是难掩。看来,我已经不再是她心中的俗人了。”
孔任想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忽然又想:“这琴曲既然是你我难分,自然是除我之外也是有她了。曲中少年有意,少女却也并非无情,难道她也是在以琴抒怀?莫非……我的日夜之思,竟然就要在今天成真?”
他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全身皆热,不禁定了定神来又向莲伽叶望过去。直到这时,他才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来,琴音竟已结束了。莲伽叶依然是端坐琴前,不敢向他看过来,更不敢面对他的痴迷和询问。原来琴音渐逝之际,孔任是那么的暇想无限,脸上神情忽尔迷惘忽尔倾慕,忽而却又是狂喜,但两眼却始终是无神但又直直地痴望着莲伽叶。莲伽叶偷眼望去,但见他眼神既空洞又直勾勾,根本无以摆脱,自是羞不可抑,再加上琴音之中不免也泄露了微许少女心事,更是羞窘无限。这几重羞窘之下,哪里还敢转头相望,去提醒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