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任发觉后,自己也觉极是窘迫;兼且他心中还萦绕着那美妙之音不愿自拔,自然更不敢对这幽远余韵有一丝一毫的破坏。一时间,二人各自心头鹿撞,却又都不愿意说话,既惟恐泄露了自己心事,又恐破坏了这无声之意。
良久良久,孔任方才吞吞吐吐道:“莲姑娘……”但后面到底要说什么,却又心中茫然。莲伽叶闻声,微微低头,脸上更红,似乎是要把头藏进怀里。孔任心头爱极,不由得又道:“莲姑娘,你……”
莲伽叶忽的转过头来,嗔道:“难道你就只会叫莲姑娘莲姑娘这一句吗?我没有名字吗?……”说着忽地转过头去。孔任一呆,道:“那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你……叫伽叶,我怕你会生气……”莲伽叶忽然又回过头来,轻轻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非要这么叫,我自然也是没办法。”说到这里,脸上又已是微露羞意。
孔任心下大喜,道:“伽叶姑娘,你的琴音实在是太美妙了,跟你一样的卓绝人世……”莲伽叶听她改口称自己为“伽叶姑娘”,不由得噗哧一笑。但她正要笑孔任脸薄,却又觉他赞叹自己时,大显脸皮甚厚。莲伽叶当下忍住笑意,道:“你这人说话没个准,总是言过其实,真是讨厌。姑娘我来问你,你来自中原哪里?”
孔任心想:“这可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不料却被你先问出来了。”当下庄容道:“在下姓孔名任,想来姑娘早已知晓。在下世居周王城洛阳,先祖任周累世王臣,对在下管束甚严。家父恐在下久居家中,无以增广见识,不足以当古人冠剑之礼,是以命在下四出游历,以熟世事。不知姑娘来自哪里?姑娘武功琴道皆超凡脱俗,不知又是师承何脉?”
莲伽叶听孔任一口气身世年龄都报出来了,还顺代要问自己的身世师承,便如联姻“问名”之礼一般,不禁羞意大起。她定了定神,眉头微皱,道:“我只问你来的地方,那些是你自己抢着说出来的,我可没问你。你又凭什么来问我的师承门派?”
孔任见她三分薄怒中夹着七分娇羞,一时拿不准她是真怒还是假怒;再想一想,自己也觉自己刚才确实也是问得唐突,慌忙道歉道:“莲姑娘……哦不,伽叶姑娘,是在下错了。在下并不该问。……只不知姑娘仙乡何处?”
莲伽叶听他一急之下,连称呼都错了,心下得意,笑道:“这还差不多。”停了停轻轻道:“我来自一个极远极远的雪峰之上,那里的峰顶一年四季飞雪不断,放眼望去,周围总是一派银装素裹。那地方虽拜北面之气,四时长白如冬,可是就在那九龙蜂万仞之侧,却又有一面受西南之水汽,温暖如春,不输中原。”
孔任听得悠然神往,接口道:“若不是这等人间胜境,又怎么能够育出这样的仙子?日后若有机缘,在下定要前去观赏。”莲伽叶笑道:“神往尚可,若要观赏,却只怕要为难了。那里气候迥异,兼且山高路险,峭壁无数……当然这些倒也罢了,你轻功虽差……”
说到这里,她不禁得意地一笑,又道:“……但想来也难不倒你。难的是我们一派历代皆有派规,大雪山雪线以上,以及那西南幽谷之内,皆不得为外人涉足其间。你武功虽然……虽然比我……比我不差,但说什么也不可能在我师父之上。所以呀,你这念头只怕是难了,除非……”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言,那本来因说起家乡而兴奋得飞起苹果般红晕的小脸,也忽然低了下去。
孔任见她说话间,忽然又不自觉地扯到她本不肯说的师承门派之上,正在心中暗笑;忽见她说到“除非……”之处便大有吞吐之意,心下不免微奇,隐隐也猜到了些什么。他当下笑道:“看来除非是姑娘带我进去,否则我是难睹此山之真容了。”
莲伽叶忽然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哼,想得倒美,我是说除非成为我们派里的弟子。”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们派中,虽也有男弟子或是男仆役,但向来是招收自远处的民众,而且皆职位低微。纵是我师公,他虽然曾是我师父的夫君,事事也要唯我师父是瞻。”说着向孔任一笑,大有嘲笑之意。
孔任笑道:“能得一观龙华胜境,便充一时裨仆,想来亦有如常侍姑娘琴台之雅。只要姑娘愿意带同,在下说什么也要一游。却不知道伽叶姑娘几时动身呀?”他这话未免有调笑之意,因为要是真要改换门派或是去充任婢仆,那其实是想也没想过的。他说这话,不过是因为心中爱慕,想跟莲伽叶多亲近亲近。因此,虽然要冒被佳人识破训斥的危险,但也顾不得了。
莲伽叶秀眉微扬,头也缓缓低了下去,良久才轻轻答非所问道:“我这次游历红尘,来到楚地,其实也是与你相似。我们派中弟子向来少涉中原,以免中原世界繁琐之事太干扰对武学之研修,但凡事总有例外。在女弟子由总角之身份,转为可正式授予派中职司前,按照惯例,需要四出游历个一年半载的,以增广见识。只有这样之后,才能被圣母——也就是我师父——分派职位各司其职。在这之后,便少有外出。职司越重,游历时间也往往越长。我师父一生无女,我等几个亲传弟子便是教主人选,便不接教主之位也必授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