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任轻轻地将绣衣揽入怀中,和衣而卧,脑中却仍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一心只盼望天早些亮,好再去与佳人相会。他心中总隐隐觉得,那叫莲伽叶的少女明晨定然还会在那里抚琴,但真要暗问自己一声究竟为何会如此肯定,却又总是得不到答案。
次晨才仅五鼓,孔任便一跃而起,稍叫梳洗便直往飞云巅而去。他心中全无别念,不时轻轻抚摸怀中的那件白衣,一心只盼再见莲伽叶。虽然他昨夜可说一夜未眠,然清早行来却依旧是神采飞扬,甚是迅捷,心中只是想:“佳人仙音,自当早至为恭,岂可让佳人久侯?”
跃至飞云观听音之处,见天色仍远未破晓,依旧是星光崔灿,也并无琴音传来。孔任心下稍安:“这下定然不会失礼了。”但转念又一想:“若是她不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一颗心立刻犹豫了起来。本来他是那么地急着想跃上飞云巅,现在一想到佳人不来、自己空候的可能性,却又觉得双腿极重,虽负惊世之轻功,也仍是殊难举步。
孔任定了定神,终于还是飞身跃上。不料他立足还未稳,眼前便已白影一闪,一条纤细身影向自己直扑而来。孔任心知是那少女,但这一扑之势甚急,自己若是被撞实,立时便要被撞至山下,纵不受伤也难免狼狈。他大惊之下,却又不敢向其发掌相抗,百忙中见旁边有一细细松枝斜伸而出,连忙回手一个“海底捞针”,已是抓住了上面的松针。紧接着,他又是一个“千斤坠”倒翻落下,右脚已伸出勾住了松树主干,不顾松针甚锐、扎得脸上刺痛,缩身附向树干。
那身影极快地逸至他身旁,似乎轻轻撞了一下,却又殊地退了回去,其身形之连贯,既如飞雪飘忽,又如闪电奔驰,竟似毫无重量一般。孔任翻身下树,正想不通她此行何意,却见微微星光晨羲之下,一位少女正向他微微笑着,正是那捉摸不透的莲伽叶。但见她已是换了一身更美的衣袂,星光之下,越发显的白衣胜雪,淡雅如仙。
她比孔任早来,而且还毫不避忌地笑吟吟直视孔任,明显是比昨天大方了许多。可孔任心下不知怎的,反而不敢正眼回望,情急之下,连开始想好的要说的话,也已不知忘到哪里去了。他情急无奈,已只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额头手心已悄悄渗出了层层汗珠。
莲伽叶见他极是窘迫,不敢再看自己,心下得意,粉脸忽地一扳,道:“你这人怎么又来了?初时有人告诉我,说这里常有歹人出没,我还以为是戏言;现在我才知道这话原来不假。嘻嘻,你武功也还算是过得去,居然没摔成个大王八。”这句话虽是有嘲讽之意,却也提醒了孔任。孔任定了定神,鼓起勇气笑了一笑,道:“莲姑娘说笑了。在下若是歹人,却又怎能有被姑娘这样的妙人赠衣相护的福气?在下这次前来,便是专程来送还姑娘绣衣,同时也来谢谢姑娘患难相护之德。”
莲伽叶嘻嘻一笑,道:“看来你这人虽然俗点,倒也不是忘恩负义赖帐之徒。虽然姑娘我从不穿别人碰过的衣服,但是看你这般憨厚,却也不便拒了你的好意。好了,姑娘我就勉强勉强收下了,也免得让你这傻小子老是想入非非。那衣服呢?”
孔任听她说到“免得让你着傻小子老是想入非非”之句时,脸上不免一红,甚是尴尬。但见她这次只是侃侃而谈,而且隐含笑意,似乎并未在意自己是不是有这龌龊之念,心下方才稍安,忙道:“姑娘高洁秀雅,说来也当如此,便取笑再下也是荣幸。这绣衣在此……”说着伸手进怀里一摸,心下却大吃一惊:“那绣衣怎的忽然不见踪影?莫不是丢了?”
一想到可能丢了这件每晚伴随自己的绣衣,孔任心头剧震,眼前竟然一时间金星乱舞:“什么丢了都罢了,我怎可丢了这个?我……可怎么向她交代?”一时间竟没了主张。只听那少女笑道:“哦,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个俗人。要想赖帐,实话实说也就罢了,但若脸皮厚不到底,偏要说得冠冕堂皇,这可就等而下之了。”
孔任急道:“不是,我……”忽见莲伽叶笑意盈盈,言辞间大显得意之状,突然回想起刚才她向自己一撞之间,似乎在自己怀中探了一下,只是自己当时又为松针所扰,忙乱之间无暇顾及。孔任心下立时雪亮:“必是她趁机偷走了绣衣,现在却逼我拿出,以让自己难堪。”他想到这里,便想出言反驳,但转念一想:“这绣衣本来就是她的,却又怎说得上一个偷字?”
孔任略一犹豫,见那少女巧笑嫣然,更是得意,心下一动:“看来她尚未脱得稚气,凡事总想压得倒我。再说了,本来就是她于我有恩在先,我又何必去与她争辩?不如便让她数落一通,让她高兴便好。”
当下孔任便笑道:“姑娘教训的是。不过姑娘的绣衣,在下的确带来了,只不知怎的,好象被一高人窃去。没准那高人现在正如姑娘所说的那样,正在一处想入非非呢。若是姑娘看得起在下,在下定当替姑娘找回……”
莲伽叶见他忽然从容,知他已知是自己所为;又得听得他说到“想入非非”,脸上立刻升起了微微红晕,打断孔任的话道:“你虽然俗人一个,但弄丢了人家的衣服,怎可不帮忙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