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任也自甚是尴尬,但见那少女如此,心下却更是狂喜无限,暗道:“原来她也喜欢我。”但旋即心中又是不忍见她如此窘迫,连忙又想岔开:“不过这《下里》《巴人》却也别有一番意境。此二曲心意亦是清高,虽然形貌粗陋,但却易于为常人所接受。这便如一位清高之士,甘心微服于市井之内课业授徒,肩负教化世间懵懂世人之责一样。”
孔任顿了顿,又道:“譬如说姑娘这二首高曲,若是现在便拿去市间弹奏,虽然或许也有知音,但在下却知,此等知音之数,绝难比《下里》《巴人》之知音数。此所谓‘曲益高,和益寡’。然而普通乡民也终须有乐以自娱,与其皆唱形意皆俗之歌,还不如以形俗意雅之曲授之,以使其自乐。更何况山野之民之所以难窥乐之上境,其首因不在于本身是否愚笨,而在于无时无刻不在为生存而忙碌。其因为并无多少机会与时间,去研讨体验乐之好坏、曲之高下俗雅,是以不得不就形俗易懂之曲。而若是有形俗而意雅之曲,广为其传唱体阅,久而久之,或者能够陶冶出雅致心境,也未可知。”
孔任说话间,那少女慢慢转回身来,似乎听的入神,但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褪,而且居然也没有反驳他。孔任微觉意外,胆子稍大,停了一停,又道:“就算是未必就能陶冶出听得姑娘《阳春》《白雪》之人,但众民音乐修养毕竟已经提高了一些,姑娘日后行走世间,也不会感到再象原来那么俗了。是以《阳春》《白雪》之曲乃是曲中出世隐士,孤高绝伦;而《下里》《巴人》却是曲中入世民师,自负教化乡野之责。因此,这《下里》《巴人》之属,虽然形貌上略嫌鄙陋,于道理上却未始没有深意。”
那少女这时已经转过身来,见孔任仍是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本已经渐渐消褪的羞意又再升起。但她却也并没有再转过身去,只是头越垂越低,眼睛也不敢看孔任,只是口中漫声应道:“你这话听起来似乎也不无歪理,可是姑娘我就是不大相信。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说出我这两曲的好处到底在哪里。”
孔任忽然一笑,道:“这个其实就是在下嘴巴的问题了,主要是怕说不全,配不上姑娘所奏之曲。更何况琴瑟之道,观听并重,不可偏废。在下虽闻仙音,却未见仙姿,实在不便多加妄评。若是姑娘定要下问,不如请姑娘再奏一曲。在下观听并具,或可妄议数言。”
那少女闻得他肯,立刻抬起头来笑道:“好啊!我弹了之后你可不许赖!……嗯,不,不,你是想乘机看我……”忽然又觉得此话不妥,立刻转身就想朝后奔来,竟没顾及其后便是万丈之渊。
孔任大惊,眼见她一脚便将踏空,慌忙一个“金燕腾空”跃至其旁,右手疾伸,便想拉住那少女右臂。不料那少女身体忽向左前方疾疾一闪,快逾闪电,他这一下居然没抓住。孔任更是惊骇,口中也顾不得呼喊了,立时右足一顿,又一个箭步冲了前去。
不料那少女身子竟能凌空又是一转,这一下又是扑空。那少女回头笑道:“哼,大笨瓜,还想趁机抓……”身子却仍是向前急冲。孔任心中大急,眼见其双手前倾,身体已经半在崖外,连忙下探,便待抓住那少女身上腰带饰物。孔任内力甚深,只要能抓住任何一样,哪怕只是一小小玉佩,有了借力之处,便能以内力逼住悬系之绳,不使其立刻便断。
那少女身子已然大半前倾在外,可是却似居然全无觉察,见孔任伸手抓向了自己腰际,脸上一红,微现怒意。她身体一缩,回手便欲反扣孔任腕脉,手法极是怪异,姿势更是美妙之极。孔任没料到她居然反手相抗,只得缩手以避。但如此一来,即使再行出招、也擒拿得住,也只能是二人同坠崖下。当下孔任忙运力腰间,哧的一声腰间长剑急飞坠地,身子也借这反弹之力更急前冲。那少女未想他身在空中尤能加速,兼且自己也身在空中,自也不及闪避,被他挥手之际抓住了自己腰带。那少女脸上愠意顿甚,回手重重打了孔任一个耳光。
孔任抓实后,心头一轻,虽眼看要遭耳光也不敢松手,只是急忙运力猛拉。同时,他左手已飞速回探,想抓住崖边的一丛蔓藤。不料这一记耳光却着实不轻,一时间他眼前金星乱舞,头脑一晕,这一下竟然没抓住。慌乱间,孔任左足疾伸,终还是钩住了崖边一小树树根。他正在庆幸间,却觉那小树一松,便欲松脱。孔任心头大震,因为此时自己与那少女的身体大半均已在悬崖之外,就靠这一树之力以求拉回自己。可是那小树看似结实,其实久生崖边,为雨水所侵蚀,根基已经不牢,现在二人外冲之势如此之急,自然是受之不住。
孔任大急,知道现在若是用力抛开那少女,自己尚可借这一抛反向之力弹回山顶。但他此念仅是一闪,心头便怒骂自己:“若非当日这少女在巨鳄复苏之际亲身守候,自己现在哪得还有命在?何况今日这少女坠崖,明明就是自己言语惹她,致她羞不可抑,才成大错。千错万错,错皆在己,何更况自己还是男人一个,怎么这时候丢开她以换自己之命?便是父亲不为此杀我,我还能有脸活下去?”
此时二人之身体均已在崖外,那少女虽被抓腰带,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