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真正清醒,已是半年之后。
隆冬十二月,大雪纷飞,冰封千里,银装素裹,玉楼琼枝,游人隐踪,百鸟藏影,唯有一点红梅点缀着这银白色世界。
“凤鸣居”也藏不住一丝暖意,刚醒来的叶歆看了看四周,肺部依然刺痛,忍不住捂着嘴急咳了几声,只觉得喉咙一甜,血腥气上涌,一口鲜血将要喷出,头昏眼花,身子软而无力。
冰柔被叶歆的咳声惊醒,见丈夫终于从悠长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一颗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喜极而泣,道:“相公,你终于醒了,我……我都担心死了。”
叶歆怕妻子担心,硬是将鲜血吞下去,抹了抹嘴边的血丝,然后走到冰柔的身边,柔声道:“我没事了,不必担心。”
忽然,叶歆发现屋内很阴冷,竟然没有生火,小叶破躲在厚厚的棉被之下也冷的面青唇白,急忙抱在怀中。
小叶破虽然受冻却乖乖地躺着,没有哭闹,看着父亲,居然还笑了起来。
叶歆心中一热,在儿子的脸上亲了又亲,担忧地问道:“怎么没有生火?破儿都冷成这个样子,怕是会病。”
冰柔摸着冰冷的栏杆,无奈地苦笑道:“没有人能出去,也没有人能进来,若是再过一个月,连粮食都没了。这几个月全靠存粮,还有哑婆婆在院中种的菜。”
叶歆见冰柔果然瘦了许多,心如绞痛,歉然地道:“对不起,苦了你们。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回这里,害得你们母子既担心又受苦。”
冰柔摇了摇头,道:“不,幸亏你在我身边,否则我不知道怎么过这半年。”
叶歆叹了口气,道:“我出去找人送食物和炭来。”
身上虽然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叶歆还是撑着走出了屋子。刚一开门,外面的风雪就吹了进来,他穿不多,犹如身触寒冰,缩成了一团。
锦儿正向屋子走来,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又惊又喜,急忙跑到叶歆的身边扶着他,高兴地道:“叶大哥,你终于好了,太好了。”
叶歆朝她笑了笑,道:“这半年太辛苦你了,送我去庄门吧!”
刺骨的寒风使叶歆冷得直哆嗦,连说话都打颤,喉咙一痒,又想咳,但他硬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每咳一次都会带出血,身体还需要休养才能康复。
在锦儿的掺扶下,叶歆走到庄门,然后默用道力将包裹着庄子的毒物移开,露出高大的红木庄门。
叶歆的身体虚弱,不堪再行,急喘着粗气道:“锦儿,你去找马怀仁,让他亲自驾马车送食物和应用物品进来。”
锦儿先将叶歆扶回“凤鸣居”书房的软椅上,又抱了床被子给他,然后飞快的冲出内庄去找马怀仁。
叶歆闭着眼睛慵懒地靠在软椅上,一边等候马怀仁的出现,一边慢慢地思索着这半年的日子,若不是有锦儿和哑婆婆照顾,自己夫妻早就饿死了。
想不到飞燕山一战竟然弄到如此地步,脑中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雪竹庄”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之中听到红緂的声音。
此时觉得又冷又饿,身子竟微微颤抖了起来,连忙裹紧棉被,好一阵方才感到身子暖了起来,伸头看了看书房,一切都没变,忽然看到两鬓的白发,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少年白头,这么下去,只怕不到三十岁,头发就全白了,人生如此可叹啊!”
他再次闭上眼睛,一边休息,一边伸出右手搭在手腕为自己号脉,不到片刻,脸色大变,手指急颤得竟然滑了下来,惊愕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苦笑着叹道:“想不到病势如此沉重,看来除了她,无人能救我,可是……”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眼睛扫向门口,就见马怀仁一脸笑意兴奋地冲了进来。
见到叶歆安然躺在软椅上,马怀仁激动的声音微颤道:“公子,您终于醒了,快急死我们了。”
叶歆没有动,只是微微一笑,道:“马老,坐吧!快把外面的情况告诉我。”
马怀仁坐在叶歆对面的椅子上,忽然叹了口气。
叶歆有点惊慌,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尤其是怕武林门派再来找麻烦,急声问道:“情况不好吗?”急气之下,忍不住又捂着嘴咳了起来。
马怀仁见叶歆咳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吓得急声道:“公子保重。”
叶歆用右手抹了抹嘴唇,并摇了摇左手示意无事。
马怀仁依然看到他嘴角的血丝,惊问道:“公子,真的没事吗?”
叶歆看了看掌心的血丝,微微一笑,道:“真的没事,再休养一段日子就行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马怀仁道:“外面的情况也并非太差,只是我们的势力停滞不前,毫无进展而已。这段日子,朝廷十分平静,但皇子们都在四下走动,相对而言,我们就差了许多。幸好夫人全力维持,才使一切正常进行。”
“是吗?真苦了她。”叶歆心想红緂毕竟出身将门,这点手腕也还是应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