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六人,子十余人,无一人在目前者。单只你一人送终,深愧平日未曾厚汝。”蛾儿对曰:“主公请自保重。万一不幸,妾情愿以死送君!”桓公叹曰:“我死若无知则已,若有知,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掩袂而死,人知有吴夫差,不知有齐小白,事见《史记》注。)连叹数声而绝。计桓公即位于周庄王(姬佗)十二年(-685)之夏五月,死于周襄王(姬郑)九年(-643)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寿七十三岁。潜渊先生有诗单赞桓公好处:
姬辙东迁纲纪亡,首倡列国共尊王。
南征僭楚包茅贡,北启顽戎朔漠疆。
立卫存邢仁德著,定储明禁义声扬。
正而不谲《春秋》许,五伯之中业最强。
髯仙又有一绝,叹桓公一生英雄,到头没些结果。诗云:
四十余年号方伯,南摧西抑雄无敌。
一朝疾卧牙刁狂,仲父原来死不得!
晏蛾儿见桓公(姜小白)命绝,痛哭一场。欲待叫唤外人,奈墙高声不得达。欲待逾墙而出,奈墙内没有衬脚之物。左思右想,叹口气曰:“吾曾有言:‘以死送君’。若殡殓之事,非妇人所知也!”乃解衣以覆桓公之尸,复肩负窗槅二扇以盖之,权当掩覆之意。向床下叩头曰:“君魂且勿远去,待妾相随!”遂以头触柱,脑裂而死。贤哉此妇也!
是夜,小内侍钻墙穴而入,见寝室堂柱之下,血泊中挺著一个尸首,惊忙而出,报与巫、刁二人曰:“主公已触柱自尽矣!”巫、刁二人不信,使内侍辈掘开墙垣,二人亲自来看。见是个妇人尸首,大惊。内侍中有认得者,指曰:“此晏蛾儿也。”再看牙床之上,两扇窗槅,掩盖著个不言不动,无知无觉的齐桓公(姜小白)。呜呼哀哉,正不知几时气绝的。
竖刁便商议发丧之事。雍巫曰:“且慢,且慢,必须先定了长公子的君位,然后发丧,庶免争竞。”竖刁以为然。当下二人同到长卫姬宫中,密奏曰:“先公已薨逝矣!以长幼为序,合当夫人之子。但先公存日,曾将公子昭嘱托宋公,立为太子,群臣多有知者;倘闻先公之变,必然辅助太子。依臣等之计,莫若乘今夜仓卒之际,即率本宫甲士,逐杀太子而奉长公子即位,则大事定矣!”长卫姬曰:“我妇人也,惟卿等好为之!”于是雍巫、竖刁各率宫甲数百,杀入东宫,来擒世子。
且说世子昭不得入宫问疾,闷闷不悦。是夕方挑灯独坐。恍惚之间,似梦非梦,见一妇人前来谓曰:“太子还不速走,祸立至矣!妾乃晏蛾儿也,奉先公之命,特来相报。”昭方欲叩之,妇人把昭一推,如坠万丈深渊。忽然惊醒,不见妇人。此兆甚奇,不可不信。忙呼侍者取行灯相随,开了便门,步至上卿高虎(高傒之子。)之家,急扣其门。高虎迎入,问其来意。公子昭诉称如此。高虎曰:“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绝内外,声息不通。世子此梦,凶多吉少。梦中口称先公,主公必已薨逝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且宜暂出境外,以防不测。”(世子者,代君者也,君之生死丧葬,人民社稷之事,皆其责任,既疑先公已逝,便当纠合同朝,共拥世子入朝问疾,各整家甲,以防他变,岂有转出境外之理,高虎主意殊错。)昭曰:“何处可以安身?”高虎曰:“主公曾将世子嘱咐宋公(子兹父),今宜适宋(河南商丘),宋公必能相助。虎乃守国之臣,不敢同世子出奔。吾有门下士崔夭,见管东门锁钥。吾使人吩咐开门,世子可乘夜出城也。”言之未已,阍人传报:“宫甲围了东宫。”吓得世子昭面如土色。高虎使昭变服,与从人一般,差心腹人相随,至于东门,传谕崔夭,令开钥放出世子。崔夭曰,“主公存亡未知,吾私放太子,罪亦不免。太子无人侍从,如不弃崔夭,愿一同奔宋。”世子昭大喜曰:“汝若同行,吾之愿也!”当下开了城门,崔夭见有随身车仗,让世子登车,自己执辔,望宋国急急而去。
话分两头。却说巫、刁二人率领宫甲,围了东宫,遍处搜寻,不见世子昭的踪影。看看鼓打四更,雍巫曰:“吾等擅围东宫,不过出其不意。若还迟至天明,被他公子知觉,先据朝堂,大事去矣。不如且归宫拥立长公子,看群情如何,再作道理。”竖刁曰:“此言正合吾意。”二人收甲,未及还宫,但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而集。不过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这一班子孙臣庶,其名也不可尽述。这些众官员闻说巫、刁二人率领许多甲士出宫,料必宫中有变,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宫内已漏出齐侯凶信了。又闻东宫被围,不消说得,是奸臣乘机作乱。“那世子是先公所立。若世子有失,吾等何面目为齐臣?”三三两两,正商议去救护世子。(若等你们去救,世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恰好巫、刁二人兵转。众官员一拥而前,七嘴八张的,都问道:“世子何在?”雍巫拱手答曰:“世子无亏,今在宫中。”众人曰:“无亏未曾受命册立,非吾主也,还我世子昭来!”竖刁仗剑大言曰:“昭已逐去了!今奉先公临终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有不从者,剑下诛之。”众人愤愤不平,乱嚷乱骂:“都是你这班奸佞,欺死蔑生,擅权废置。你若立了无亏,吾等誓不为臣!”大夫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