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时刻,总是有蛮多回忆在人的脑袋里翻起落下,像书页一般哗哗的。
易天行也不例外,虽说都弥勒了,但知道自己快撑不住,真要投胎而去时,也不禁开始回想今生之事。
那垃圾山,那市场里的桔子皮,那些略有些潮的烟叶,那些让女孩子们听着就作呕的肥油渣,那些污,那些垢,那条江,那个县城,敌视,漠视,无视。
那座寺庙,那后圆里的星,打斗,厮斗,恶斗。
还有那座雪山,那方梅岭,那个书店。
他地生存其实是轻松的,却又是无趣的。转而却想到人世间地那些人来,那些人是真苦啊,普贤菩萨伤成那模样了,饥不能进食,渴不能饮水,一应生趣全无,还死挺着;梅岭上那血和尚都熬成干厚了,好不容易要成佛了,却被叶相一中指头给戮死了;至于那些非洲上饿死的,煤窑里活埋地。雪树林里被斫了脑袋的,一生下来就缺胳膊缺腿的。
看样子,活着确实还是蛮苦的一件事情,易天行当然也是有同情心地弥勒。只不过……
……
……
“啪!”的一声,他打了个响指,一团天火烧起,焚化一应幻觉,咕哝道:“老子不过是要混口饭吃,你三番五次给我灌输这王八蛋四字真言,我早听腻了。”
如来与弥勒关于有生皆苦还是有生皆喜的冲撞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便被易天行生生掐息。
管你娘的是喜还是悲,这时候又不是洞房,房里又没有大马猴。滚蛋吧您。
老子只是要挡着你这光,老子不想被你算计五百年。现在再当你的帮凶。
只是,快撑不住了,肚子好帐,像吃了酒之后又吃人工牛黄甲哨唑的感觉。
要爆了,冥间要毁了,大家要嗝屁了,地藏王与音音姐怎么还不来?
……
……
冥间的空中。肥胖的易弥勒面色似笑非笑,似醒非醒,坐于火鸟之上,吞噬着头顶落下的佛光,并未张嘴,一偈无由响起,彻落在这广旷的冥间,落在冥间众生地心头,似乎想安抚这些受苦的生灵临死前颤怯地心。
“如一缕光。
睁是醒,
闭亦是醒,
后一刻。
如梦醒。”
他的伤春悲秋临死之偈刚刚说完,冥间从三个方位传来一声噫。
“噫?”
“噫!”
“噫~~”
有表示惊叹的,有表示欣喜的,有表示糊涂的。第一声惊叹之噫,来自于远方袖手观看灭世事的阿弥陀佛与太上老君。第三声糊涂之噫,自然是来自于易天行身下的小易朱同学。
第二声欣喜之噫,却是从那些白骨腐尸群深处传出,不知是何许人。
易天行此时已经睡了过去,弃圣绝智,蔽了所有地外泄神识,将自己的所有能量神通全数用来抵抗,消化体内的佛祖灭世之光。
……
……
一只黑铁棍破空而至,倏然间贯穿易天行头顶那方晶壁,呼啦啦扯着一大片白黄相加,贵气十足的袈裟,从那个只有针眼大小的冥眼处穿了过来!
“铮!”的一声巨响,黑棍刺入冥间黑土之中,棍尾微动,霸气无双。
那面袈裟,缓缓覆在易天行的身上,于佛光阴风之中,衣尾飘浮,壮美无二。
……
……
头顶落下的佛光骤然间停了!
就像是谁又重新放了个塞子,在人间与冥间的通道之中。
连初生弥勒像地易天行在这佛光下都摇摇欲坠,连阿弥陀佛都不敢轻言能住的佛光,除了那已经挡了五百年的石猴,还能是谁?
……
……
归元寺废墟之中,浅坑底部,一个穿着黄旧袈裟地猴儿正坐在那里,他沐浴着佛光,哼着小曲。
没有人想到在被囚了五百年之后,老猴好不容易脱阵而去——此时却又回来了,他重新坐回佛光之下,浑身上下颤抖着,难受着,一身湿汗渗出褐毛,打湿袈裟。
他为什么要回来?
老猴也不起身,金瞳翻着白眼,看着罩在自己身上的万丈佛光,尖声说道:“俺家知道,既然俺家要堵在这儿,你这无根之物,永世不消,俺家也只好永世不出。”
他一拍身边土地,整座归元寺废墟的残砾都被震了起来,腾于空中,厉杀一片。
满天杀气中,老猴戾横说道:“如来!好教你知晓,俺家先前破阵而去,只是要让这世上众人晓得,你困不住俺家!”
他深吸一口气,满院荒砾如龙般绕着身体游动起来。
“俺是认死不认输的家伙。”老猴地声音阴渗无比,“你要困俺。俺就偏要破阵一次给你看看。”
原来如此。
破阵而出,乃是猴子五百年来最记挂的一椿事情。
但觅那自由只是缘由一丝,他的心中看的明白,只是要破阵。破一次阵,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