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拳脚,三日之间,血崩身死。为这一文钱起,又送一条性命。见因贪白锵,
番自丧黄泉。
且说丘乙大从县中回家,正打白铁门首经过,只听得里边叫天叫地的啼哭。
原来白铁自那夜担着惊恐,出脱这尸首,冒了风寒,回家上得床,就发起寒热,
病了十来日,方才断命,所以老婆啼哭。眼见为这一文钱,又送一条性命。化为
阴府惊心鬼,失却阳间打铁人。丘乙大闻知白铁已死,叹口气说:“恁般一个好
汉,有得几日,却又了账,可见世人真是没根的!”走到家里,单单止有这个小
厮,鬼一般缩在半边,要口热水,也不能勾。看了那样光景,方懊悔前日逼勒老
婆,做了这件拙事。如今又弄得不尴不尬,心下烦恼,连生意也不去做,终日东
寻西觅,并无尸首下落。
看看捱过残年,又蚤五月中旬。那时朱常儿子朱太已在按院告准状词,批在
浮梁县审问,行文到婺源县关提人犯尸棺。起初朱太还不上紧,到了五月间,料
得尸首已是腐烂,大大送个东道与婺源县该房,起文关解。那赵完父子因婺源县
已经问结,自道没事,毫无畏惧,抱卷赴理。两县解子领了一干人犯,三具尸棺,
直至浮梁县当堂投递。大尹将人犯羁禁,尸棺发置官坛候检,打发婺源回文,自
不必说。不则一日,大尹吊出众犯,前去相验。那朱太合衙门通买嘱了,要胜赵
完。大尹到尸场上坐下,赵完将浮梁县案卷呈上。大尹看了,对朱常道:“你借
尸紥诈,打死二命,事已问结,如何又告?”朱常禀道:“爷爷!赵完打余氏落
水身死,众目共见;却买嘱了地邻仵作,妄报是缢死的。那丁文、田婆,自己情
慌,谋害抵饰,硬诬小人打死。且不要论别件,但据小人主仆俱被拿住,赵家是
何等势力,却容小人打死二命?况死的俱是七十多岁,难道恁地不知利害,只拣
垂死之人来打?爷爷推详这上,就见明白。”大尹道:“既如此,当时怎就招承?”
朱常道:“那赵完衙门情熟,用极刑拷逼,若不屈招,性命已不到今日了。”赵
完也禀道:“朱常当日倚仗假尸,逢着的便打,合家躲避。那丁文、田婆年老,
奔走不及,故此遭了毒手。假尸缢死绳痕,是婺源县大爷亲验过的,岂是仵作妄
报!如今日久腐烂,巧言诳骗爷爷,希图漏网反陷。但求细看招卷,曲直立见。”
大尹道:“这也难凭你说。”即教开棺检验。天下有这等作怪的事?只道尸首经
了许多时,已腐烂尽了,谁知都一毫不变,宛然如生。那杨氏颈下这条绳痕,转
觉显明,倒教仵作人没做理会。你道为何?他已得了朱常钱财,若尸首烂坏了,
好从中作弊,要出脱朱常,反坐赵完。如今伤痕见在,若虚报了,恐大尹还要亲
验。实报了,如何得朱常银子?正在踌躇,大尹蚤已瞧破,就走下来亲验。那仵
作人被大尹监定,不敢隐匿,一一实报。朱常在傍暗暗叫苦。大尹将所报伤处,
将卷对看,分毫不差,对朱常道:“你所犯已实,怎么又往上司诳告?”朱常又
苦苦分诉。大尹怒道:“还要强辨!夹起来!快说这缢死妇人是那里来的?”朱
常受刑不过,只得招出:“本日蚤起,在某处河沿边遇见,不知是何人撇下。”
那大尹极有记性,忽地想起:“去年丘乙大告称,不见了妻子尸首;后来卖酒王
婆告小二打死王公,也称是日抬尸首撇在河沿上起衅。至今尸首没有下落,莫不
就是这个么?”暗记在心。当下将朱常、卜才都责三十,照旧死罪下狱,其馀家
人减徒召保。赵完等发落宁家,不题。
且说大尹回到县中,吊出丘乙大状词,并王小二那宗案卷查对,果然日子相
同,撇尸地处一般,更无疑惑。即着原差,唤到丘乙大、刘三旺干证人等,监中
吊出绰板婆孙氏,齐到尸场认看。此时正是五月天道,监中瘟疫大作,那孙氏刚
刚病好,还行走不动,刘三旺与再旺扶挟而行。到了尸场上,仵作揭开棺盖,那
丘乙大认得老婆尸首,放声号恸,连连叫道:“正是小人妻子!”干证地邻也道:
“正是杨氏!”大尹细细鞠问致死情繇,丘乙大咬定:“刘三旺夫妻登门打骂,
受辱不过,以致缢死。”刘三旺、孙氏,又苦苦折辩。地邻俱称是孙氏起衅,与
刘三旺无干。大尹喝教将孙氏拶起。那孙氏是新病好的人,身子虚弱,又行走这
番,劳碌过度,又费唇费舌折辩,渐渐神色改变。经着拶子,疼痛难忍,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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