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焰硝火把器械之类,一齐紥缚起来。但见:
白布罗头,<革翁>鞋兜脚。脸上抹黑搽红,手内提刀持斧。裤裩刚过膝,牢
拴裹肚;衲袄却齐腰,紧缠搭膊。一队么魔来世界,数群虎豹入山林。
众人结束停当,捱至更馀天气,出了园门,将门反撑好了,如疾风骤雨而来。
这延平门离乐游原约有六七里之远,不多时就到了。
且说王元宝乃京兆尹王鉷的族兄,家有敌国之富,名闻天下。玄宗天子亦
尝召见。三日前被小偷窃了若干财物,告知王鉷,责令不良人捕获,又拨三十
名健儿防护。不想房德这班人晦气,正撞在网里。当下众强盗取出火种,引着火
把,照耀浑如白昼,轮起刀斧,一路砍门进去。那些防护健儿并家人等,俱从睡
梦中惊醒,鸣锣呐喊,各执棍捧上前擒拿。庄前庄后邻家闻得,都来救护。这班
强盗见人已众了,心下慌张,便放起火来,夺路而走。王家人分一半救火,一半
追赶上去,团团围住。众强盗拚命死战,戳伤了几个庄客,终是寡不敌众,被打
翻数人,馀皆尽力奔脱。房德亦在打翻数内,一齐绳穿索缚,等到天明,解进京
兆尹衙门,王鉷发下畿尉推问。
那畿尉姓李,名勉,字玄卿,乃宗室之子。素性忠贞尚义,有经天纬地之才,
济世安民之志。只为李林甫、杨国忠相继为相,妒贤嫉能,病国殃民,屈在下僚,
不能施展其才。这畿尉品级虽卑,却是个刑名官儿,凡捕到盗贼,俱属鞠讯;上
司刑狱,悉委推勘。故历任的畿尉,定是酷吏,专用那周兴、来俊臣、索元礼遗
下有名色的极刑。是那几般名色?有《西江月》为证:
犊子悬车可畏,驴儿拔橛堪哀!凤凰晒翅命难捱,童子参禅魂矰。
玉女登梯最惨,仙人献果伤哉!猕猴钻火不招来,换个夜叉望海。
那些酷吏,一来仗刑立威;二来或是权要嘱托希承其旨,每事不问情真情枉,
一味严刑锻炼,罗织成招。任你铜筋铁骨的好汉,到此也胆丧魂惊,不知断送了
多少忠臣义士!惟有李勉与他尉不同,专尚平恕,一切惨酷之刑,置而不用,临
事务在得情,故此并无冤狱。那一日正值早衙,京尹发下这件事来,十来个强盗,
五六个戳伤庄客,跪做一庭;行凶刀斧,都堆在阶下。李勉举目看时,内中惟有
房德,人材雄伟,丰彩非凡,想道:“恁样一条汉子,如何为盗?”心下就怀个
矜怜之念。当下先唤巡逻的,并王家庄客,问了被劫情由;然后又问众盗姓名,
逐一细鞫。俱系当下就擒,不待用刑,尽皆款伏。又招出党羽窟穴,李勉即差不
良人前去捕缉。问至房德,乃匍匐到案前,含泪而言道:“小人自幼业儒,原非
盗辈。止因家贫无措,昨到亲戚处告贷,为雨阻于云华寺中,被此辈以计诱威逼
入伙,出于无奈!”遂将画鸟及入伙前后事,一一细诉。李勉已是惜其材貌,又
见他说得情词可悯,便有意释放他。却又想:“一伙同罪,独放一人,公论难泯。
况是上司所委,如何回覆?除非如此如此。”乃假意叱喝下去,分付俱上了枷扭,
禁于狱中,俟拿到馀党再问。砍伤庄客,遣回调理。巡逻人记功有赏。
发落众人去后,即唤狱卒王太进衙。原来王太昔年因误触了本官,被诬构成
死罪,也亏李勉审出,原在衙门服役。那王太感激李勉之德,凡有委托,无不尽
力,为此就参他做押狱之长。当下李勉分付道:“适来强人内有个房德,我看此
人相貌轩昂,言词挺拔,是个未遇时的豪杰。有心要出脱他,因碍着众人,不好
当堂明放。托在你身上,觑个方便,纵他逃走。”取过三两一封银子,教他递与,
赠为盘费,速往远处潜避,莫在近边,又为人所获。王太道:“相公分付,怎敢
有违?但恐遗累众狱卒,却如何处?”李勉道:“你放他去后,即引妻小,躲入
我衙中,将申文俱做于你的名下,众人自然无事。你在我左右,做个亲随,岂不
强如做这贱役?”王太道:“因得相公收留,在衙伏侍,万分好了!”将银袖过,
急急出衙,来到狱中,对小牢子道:“新到囚犯,未经刑杖,莫教聚于一处,恐
弄出些事来。”小牢子依言,遂将众人四散分开。王太独引房德置在一个僻静之
处,把本官美意,细细说出,又将银两交与。房德不胜感激道:“烦禁长哥致谢
相公,小人今生若不能补报,死当作犬马酬恩!”王太道:“相公一片热肠救你,
那指望报答?但愿你此去,改行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