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声息。到床上看时,把二人吓做一跳。元来直僵僵挺在上面,不知死过几时了。
金氏便号淘大哭起来。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那些东邻西舍听得哭声,都来观看,齐道:“虎一般的后生,活活打死了。
可怜!可怜!”钮文对金氏说道:“你且莫哭,同去报与我主人,再作区处。”
金氏依言,锁了大门,嘱付邻里看觑则个,跟着钮文就走。那邻里中商议道:
“他家一定去告状了!地方人命重情,我们也须呈明,脱了干系。”随后也往县
里去呈报。其时远近村坊尽知钮成已死,早有人报与卢楠。那卢楠原是疏略之人,
两日钮成不去领这银券,连其事却也忘了,及至闻了此信,即差人去寻获卢才送
官。那知卢才听见钮成死了,料道不肯干休,已先逃之夭夭。不在话下。
且说钮文、金氏,一口气跑到县里,报知谭遵。谭遵大喜,悄悄的先到县中
禀了知县。出来与二人说明就里,教了说话,流水写起状词,单告卢楠强占金氏
不遂,将钮成擒归打死。教二人击鼓叫冤。钮文依了家主,领着金氏,不管三七
念一,执了一块木柴,把鼓乱敲,口内一片声叫喊:“救命!”衙门差役,自有
谭遵分付,并无拦阻。汪知县呼得击鼓,即时升堂,唤钮文、金氏至案前。才看
状词,恰好地邻也到了。知县专心在卢楠身上,也不看地邻呈子是怎样情繇,假
意问了几句,不等发房,即时出签,差人捉卢楠立刻赴县。公差又受了谭遵的叮
嘱,道:“大爷恼得卢楠要紧,你们此去,只除妇女、孩子,其馀但是男子汉,
尽数拿来。”众皂快素知知县与卢监生有仇,况且是个大家,若还人少,进不得
他家大门,遂聚起三兄四弟,共有四五十人,分明是一群猛虎。此时隆冬日短,
天已傍晚,彤云密布,朔风凛冽,好不寒冷!谭遵要奉承知县,陪出酒浆,与众
人先发个兴头。一家点起一根火把,飞奔至卢家门首,发一声喊,齐抢入去,逢
着的便拿。家人们不知为甚,吓得东倒西歪,儿啼女哭,没奔一头处。卢楠娘子
正同着丫头们,在房中围炉向火,忽闻得外面人声鼎沸,只道是漏了火,急叫丫
鬟们观看。尚未动步,房门口早有家人报道:“大娘,不好了!外边无数人执着
火把,打进来也!”卢楠娘子还认做强盗来打劫,惊得三十六个牙齿矻磴磴的相
打,慌忙叫丫鬟快闭上房门。言犹未了,一片火光,早已拥入房里。那些丫头们
奔走不迭,只叫:“大王爷饶命!”众人道:“胡说!我们是本县大爷差来拿卢
楠的。什么大王爷!”卢楠娘子见说这话,就明白向日丈夫怠慢了知县,今日寻
事故来摆布。便道:“既是公差,难道不知法度的?我家总有事在县,量来不过
户婚田土的事罢了,须不是大逆不道,如何白日里不来,黑夜间率领多人,明火
执杖,打入房帷,乘机抢劫?明日到公堂上去讲,该得何罪?”众公差道:“只
要还了我卢楠,但凭到公堂上去讲!”遂满房遍搜一过,只拣器皿宝玩,取勾像
意,方才出门。又打到别个房里,把姬妾们都惊得躲入床底下去。
各处搜到,不见卢楠,料想必在园上,一齐又赶入去。卢楠正与四五个宾客,
在暖阁上饮酒,小优两傍吹唱,恰好差去拿卢才的家人,在那里回话,又是两个
乱喊上楼报道:“相公,祸事到也!”卢楠带醉问道:“有何祸事?”家人道:
“不知为甚,许多人打进大宅抢劫东西,逢着的便被拿住,今已打入相公房中去
了!”众宾客被这一惊,一滴酒也无了,齐道:“这是为何?可去看来!”便要
起身。卢楠全不在意,反拦住道:“由他自抢,我们且吃酒,莫要败兴,快斟热
酒来!”家人跌足道:“相公!外边恁般慌乱,如何还要饮酒!”说声未了,忽
见楼前一派火光闪烁,众公差齐拥上楼。吓得那几个小优满楼乱滚,无处藏躲。
卢楠大怒,喝道:“甚么人,敢到此放肆!”叫人快拿。众公差道:“本县大爷
请你说话,只怕拿不得的!”一条索子,套在颈里,道:“快走!快走!”卢楠
道:“我有何事,这等无礼!偏不去!”众公差道:“老实说:向日请便请你不
动,如今拿到要拿去的!”牵着索子,推的推,扯的扯,拥下楼来。家人共拿了
十四五个。众人还想连宾客都拿,内中有人认得,俱是贵家公子,又是有名头秀
才,遂不敢去惹他。一行人离了园中,一路闹炒炒直至县里。这几个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