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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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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卷 卢太学诗酒傲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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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不能相会。这番请赏桂

    花,汪知县满意要尽竟日之欢,罄夙昔仰想之诚。不料是日还在眠床上,外面就

    传板进来报:“山西理刑赵爷行取入京,已至河下!”恰正是汪知县乡试房师,

    怎敢怠慢?即忙起身梳洗,出衙上轿,往河下迎接,设宴款待。你想两个得意师

    生,没有就相别之理,少不得盘桓数日,方才转身。这桂花已是:飘残金粟随风

    舞,零乱天香满地铺。

    却说卢楠索性刚直豪爽,是个傲上矜下之人,见汪知县屡次卑词尽敬,以其

    好贤,遂有俯交之念。时值九月末旬,园中菊花种数甚多,内中惟有三种为贵。

    那三种?鹤翎、剪绒、西施。每一种各有几般颜色,花大而媚,所以贵重。有

    《菊花诗》为证:不共春风斗百芳,自甘篱落傲秋霜。园林一片萧疏景,几朵依

    稀散晚香。卢楠因想汪知县几遍要看园景,却俱中止,今趁此菊花盛时,何不请

    来一玩?也不枉他一番敬慕之情。即写帖儿,差人去请次日赏菊。家人拿着帖子,

    来到县里,正值知县在堂理事,一径走到堂上跪下,把帖子呈上,禀道:“家相

    公多拜上老爷,园中菊花盛开,特请老爷明日赏玩。”汪知县正想要去看菊,因

    屡次失约,难好启齿;今见特地来请,正是挖耳当招,深中其意。看了帖子,乃

    道:“拜上相公,明日早来领教。”那家人得了言语,即便归家回覆家主道:

    “汪老爷拜上相公,明日绝早就来。”那知县说“明日早来”,不过是随口的话,

    那家人改做“绝早就来”,这也是一时错讹之言。不想因这句错话上,得罪于知

    县,后来把天大家私弄得罄尽,险些儿连性命都送了。正是:

    舌为利害本,口是祸福门。

    当下卢楠心下想道:“这知县也好笑,那见赴人筵席,有个绝早就来之理。”

    又想道:“或者慕我家园亭,要尽竟日之游。”分付厨夫:“大爷明日绝早就来,

    酒席须要早些完备。”那厨夫听见知县早来,恐怕临时误事,隔夜就手忙足乱收

    拾。卢楠到次早分付门上人:“今日若有客来,一概相辞,不必通报!”又将个

    名帖,差人去邀请知县。不到朝食时,酒席都已完备,排设在燕喜堂中。上下两

    席,并无别客相陪。那酒席铺设得花锦相似!正是:

    富家一席酒,穷汉半年粮。

    且说知县那日早衙,投文已过,也不退堂,就要去赴酌。因见天色太早,恐

    酒席未完,吊一起公事来问。那公事却是新拿到一班强盗,专在卫河里打劫来往

    客商,因都在娼家宿歇,露出马脚,被捕人拿住。解到本县,当下一讯都招。内

    中一个叫做石雪哥,又扳出本县一个开肉铺的王屠,也是同伙,即差人去拿到。

    知县问道:“王屠!石雪哥招称你是同伙,赃物俱窝顿你家,从实供招,免受刑

    罚。”王屠禀道:“老爷!小人是个守法良民,就在老爷马足下开个肉铺生理,

    平昔间就街市上不十分行走,那有这事。莫说与他是个同伙,就是他面貌,从不

    曾识认。老爷不信,拘邻里来问平日所行所为,就明白了。”知县又叫石雪哥道:

    “你莫要诬陷平人,若审出是扳害的,登时就打死你这奴才!”石雪哥道:“小

    的并非扳害,真实是同伙。”王屠叫道:“我认也认不得你,如何是同伙?”石

    雪哥道:“王屠!我与你一向同做伙计,怎么诈不认得?就是今日,本心原要出

    脱你的,只为受刑不过,一时间说了出来,你不可怪我!”王屠叫屈连天道:

    “这是那里说起?”知县喝交一齐夹起来。可怜王屠夹得死而复苏,不肯招承。

    这强盗咬定是个同伙,虽夹死终不改口。是巳牌时分,夹到日已倒西,两下各执

    一词,难以定招。此时知县一心要去赴宴,已不耐烦,遂依着强盗口词,葫芦提

    将王屠问成斩罪,其家私尽作赃物入官。画供已毕,一齐发下死囚牢里,即起身

    上轿,到卢楠家去吃酒不题。

    你道这强盗为甚死咬定王屠是个同伙?那石雪哥当初原是个做小经纪的人,

    因染了时疫症,把本钱用完,连几件破家伙也卖来吃在肚里。及至病好,却没本

    钱去做生意,只存得一只锅儿,要把去卖几十文钱来营运度日。旁边却又有些破

    的,生出一个计较,将锅煤拌着泥儿涂好,做个草标儿,提上街去卖。转了半日,

    都嫌是破的,无人肯买。落后走到王屠对门开米铺的田大郎门首,叫住要买。那

    田大郎是个近觑眼,却看不出损处,一口就还八十文钱。石雪哥也就肯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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