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地冷笑。贺司户在蕲州停了几日,算来不是长法,与夫人商议,与医
者求了个药方,多买些药材,一路吃去,且到荆州另请医人。那老儿因要他写方,
着实诈了好些银两,可不是他的造化!有诗为证:医人未必尽知医,却是将机便
就机。无病妄猜云有病,却教司户折便宜。
常言说得好,少女少郎,情色相当。贺小姐初时,还是个处子,云雨之际,
尚是逡巡畏缩。况兼吴衙内心慌胆怯,不敢恣肆,彼此未见十分美满。两三日后,
渐入佳境,姿意取乐,忘其所以。一晚夜半,丫鬟睡醒,听得床上唧唧哝哝,床
棱戛戛的响。隔了一回,又听得气喘吁吁,心中怪异。次早报与夫人。夫人也因
见女儿面色红活,不像个病容,正有些疑惑。听了这话,合着他的意思。不去通
知司户,竟走来观看,又没些破绽。及细看秀娥面貌,愈觉丰采倍常,却又不好
开口问得,倒没了主意。坐了一回,原走出去。朝饭已后,终是放心不下,又进
去探觑,把远话挑问。秀娥见夫人话儿问得蹊跷,便不答应。耳边忽闻得打齁之
声,原来吴衙内夜间多做了些正经,不曾睡得,此时吃饱了饭,在床底下酣睡。
秀娥一时遮掩不来,被夫人听见,将丫鬟使遣开去,把门顶上,向床下一望。只
见靠壁一个蓬头孩子,曲着身体,睡得好不自在。夫人暗暗叫苦不迭!对秀娥道:
“你做下这等勾当,却诈推有病,吓得我夫妻心花儿急碎了!如今羞人答答,怎
地做人!这天杀的,还是那里来的?”秀娥羞得满面通红,说道:“是孩儿不是,
一时做差事了,望母亲遮盖则个!这人不是别个,便是吴府尹的衙内。”夫人失
惊道:“吴衙内与你从未见面,况那日你爹在他船上吃酒,还在席间陪侍,夜深
方散,四鼓便开船了,如何得能到此?”秀娥从实将司户称赞留心,次日屏后张
望,夜来做梦,早上开窗订约,并熟睡船开,前后事细细说出。又道:“不肖女
一时情痴,丧名失节,玷辱父母,罪实难逭。但两地相隔数千里,一旦因阻风而
会,此乃宿世姻缘,天遣成配,非繇人力。儿与吴衙内誓同生死,各不更改。望
母亲好言劝爹曲允,尚可挽回前失。倘爹有别念,儿即自尽,决不偷生苟活。今
蒙耻禀知母亲,一任主张。”道罢,泪如雨下。这里母子便说话,下边吴衙内打
齁声越发雷一般响了。此时夫人又气又恼。欲待把他难为,一来娇养惯了,那里
舍得;二来恐婢仆闻知,反做话靶。吞声忍气,拽开门走往外边去了。
秀娥等母亲转身后,急下床顶上门儿,在床下叫醒吴衙内,埋怨道:“你打
齁,也该轻些儿,惊动母亲,事都泄漏了!”吴衙内听说事露,吓得浑身冷汗直
淋,上下牙齿,顷刻就吃蹬蹬的相打,半句话也挣不出。秀娥道:“莫要慌!适
来与母亲如此如此说了。若爹爹依允,不必讲起。不肯时,拚得学梦中结局,决
不教你独受其累!”说到此处,不觉泪珠乱滚。
且说夫人急请司户进来,屏退丫鬟,未曾开言,眼中早已簌簌泪下。司户还
道愁女儿病体,反宽慰道:“那医者说,只在数日便可奏效,不消烦恼。”夫人
道:“听那老光棍花嘴!什么老鼠膈!论起恁般太医,莫说数日内奏效,就一千
日还看不出病体!”司户道:“你且说怎的?”夫人将前事细述。把司户气得个
发昏章第十一。连声道:“罢了!罢了!这等不肖之女,做恁般丑事,败坏门风,
要他何用?趁今晚都结果了性命,也脱了这个丑名!”这两句话惊得夫人面如土
色,劝道:“你我已在中年,止有这点骨血。一发断送,更有何人?论来吴衙内
好人家子息,才貌兼全,招他为婿,原是门当户对。独怪他不来求亲,私下做这
般勾当。事已如此,也说不得了。将错就错,悄地差人送他回去,写书与吴府尹,
令人来下聘,然后成礼,两全其美。今若声张,反妆幌子。”司户沉吟半响,无
可奈何,只得依着夫人。出来问水手道:“这里是甚地方?”水手答道:“前边
已是武昌府了。”司户分付就武昌暂停,要差人回去。一面修起书札,唤过一个
心腹家人,分付停当。不一时到了武昌,那家人便上涯写下船只,旁在船边。贺
司户与夫人同至后舱,秀娥见了父亲,自觉无颜,把被蒙在面上。司户也不与他
说话,只道:“做得好事!”向床底下,呼唤吴衙内。那吴衙内看见了贺司户夫
妇,不知是甚意儿,战兢兢爬出来,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