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收着家伙,一路笑道:“原来小姐患的却是吃饭病!”报知夫人,夫人
闻言,只把头摇,说道:“亏他怎地吃上这些,那病儿也患得蹊跷!”急请司户
来说知,教他请医问卜。连司户也不肯信,分付午间莫要依他,恐食伤了五脏,
便难医治。那知未到午时,秀娥便叫肚饥。夫人再三把好言语安慰时,秀娥就啼
哭起来。夫人没法,只得又依着他。晚间亦是如此。司户夫妻,只道女儿得了怪
病,十分慌张。
这晚已到蕲州停泊,分付水手,明日不要开船。清早差人入城,访问名医,
一面求神占卦。不一时,请一个太医来。那太医衣冠济楚,气宇轩昂。贺司户迎
至舱中,叙礼看坐。那太医晓得是位官员,礼貌甚恭。献过两杯茶,问了些病缘,
然后到后舱认脉。认过脉,复至中舱坐下。贺司户道:“请问太医,小女还是何
症?”太医先咳了一声嗽,方才答道:“令爱是疳膨食积!”贺司户道:“先生
差矣!疳膨食积乃婴儿之症,小女今年十五岁了,如何还犯此症?”太医笑道:
“老先生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令爱名虽十五岁,即今尚在春间,只有十四岁之
实。傥在寒月所生,才十三岁有馀。老先生,你且想,十三岁的女子,难道不算
婴孩。大抵此症,起于饮食失调,兼之水土不伏,食积于小腹之中,凝滞不消,
遂至生热,升至胸中,便觉饥饿。及吃下饮食,反资其火。所以日盛一日。若再
过月馀不医,就难治了!”贺司户见说得有些道理,问道:“先生所见,极是有
理了。但今如何治之?”太医道:“如今学生先消其积滞,去其风热,住了热,
饮食自然渐渐减少,平复如旧矣!”贺司户道:“若得如此神效,自当重酬!”
道罢,太医起身拜别。贺司户封了药资,差人取了药来,流水煎起,送与秀娥。
那秀娥一心只要早至荆州,那个要吃什么汤药。初时,见父母请医,再三阻当不
住,又难好道出真情,只得繇他慌乱。晓得了医者这班言语暗自好笑。将来的药,
也打发丫鬟将去,竟泼入净桶。求神占卦,有的说是星辰不利,又触犯了鹤神,
须请僧道禳解,自然无事。有的说在旷野处遇了孤魂饿鬼,若设蘸追荐,便可痊
愈。贺司户夫妻一一依从。见服了几剂药,没些效验,吃饭如旧,又请一个医者。
那医者更是扩而充之,乘着轿子,三四个仆从跟随。相见之后,高谈阔论,也先
探了病源,方才认脉。问道:“老先生可有那个看过么?”贺司户道:“前日曾
请一位看来。”医者道:“他看的是何症?”贺司户道:“说是疳膨食积。”医
者呵呵笑道:“此乃痨疗之症,怎说是疳膨食积?”贺司户道:“小女年纪尚幼,
如何有此症候?”医者道:“令爱非七情六欲痨怯之比,他本秉气虚弱,所谓孩
儿痨便是。”贺司户道:“饮食无度,这是为何?”医者道:“寒热交攻,虚火
上延,因此容易饥饿。”夫人在屏后打听,教人传说,小姐身子并不发热。医者
又道:“这乃内热外寒骨蒸之症,故不觉得。”又讨前日医者药剂看了,说道:
“这般克罚药,削弱元气,再服几剂,便难救了。待学生先以煎药治其虚热,调
和脏腑,即进饮食。那时,方以滋阴降火养血补元的丸药,慢慢调理,自当痊可。”
贺司户称谢道:“全仗神力!”遂辞别而去。少顷,家人又请一个太医到来。那
太医却是个老者,须鬓皓然,步履蹒跼。刚坐下,便夸张善识疑难怪异之病。某
官府亏老夫救的,某夫人又亏老夫用甚药奏效。那门面话儿就说了一大派。又累
累问了病者起居饮食,才去诊脉。贺司户被他大话一哄,认做有意思的,暗道:
“常言老医少卜,或者这医人有些效验,也未可知。”医者认过了脉,向贺司户
道:“还是老先生有缘,得遇老夫。令爱这个病症,非老夫不能识。”贺司户道:
“请问果是何疾?”医者道:“此乃有名色的,谓之膈病。”贺司户道:“吃不
下饮食,方是膈病。目今比平常多食几倍,如何是这症候?”医者道:“膈病原
有几般,像令爱这膈病,俗名唤做老鼠膈。背后尽多尽吃,及至见了人,一些也
难下咽喉。后来食多发涨,便成蛊胀。二病相兼,便难医治。如今幸而初起,还
不妨得。包在老夫身上,可以除根。”言罢,起身。贺司户送出船头方别。那时
一家都认做老鼠膈,见神见鬼的,请医问卜。那晓得贺小姐把来的药,都送在净
桶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