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义,连骸骨也不要了!你读
了许多书,难道不晓得昔日木兰代父征西,缇萦上书代刑?这两个一般也是幼年
女子,有此孝顺之心。你不能勾学他恁般志气,也去寻觅父亲骸骨,反来阻当兄
弟莫去!况且承祖还是个男儿,一路又有人服事,须不比木兰女上阵征战,出生
入死。那见得有什么山高水低,枉送了性命!要你这样不孝女何用!”一顿乱嚷,
把玉英羞得满面通红,哭告道:“孩儿岂不念爹爹生身大恩,要寻访骸尸归葬?
止因兄弟年纪尚幼,恐受不得辛苦,孩儿情愿代兄弟一行。”焦氏道:“你便想
要到外边去游山玩景快活,只怕我心里还不肯哩!”当晚玉英姊妹挤在一处言别,
呜呜的哭了半夜。李承祖道:“姐姐,爹爹骸骨暴弃在外,就死也说不得。待我
去寻觅回来,也教母亲放心,不必你忧虑。”到了次早,焦氏催促起程。姊妹们
洒泪而别。焦氏又道:“你若寻不着父亲骸骨,也不必来见我。”李承祖哭道:
“孩儿如不得爹爹骨殖,料然也无颜再见母亲。”苗全扶他上了生口,经出京师。
你道那苗全是谁?乃是焦氏带来赠嫁的家人中第一个心腹,已暗领了主母之意,
自在不言之表。
主仆二人离了京师,望陕西进发。此时正是隆冬天气,朔风如箭,地上积雪
有三四尺高,往来生口,恰如在绵花堆里行走。那李承祖不上十岁的孩子,况且
从幼娇养,何曾受这般苦楚!在生口背上把不住的寒颤,常常望着雪窝里颠将下
来。在路晓行夜宿,约走了十数日。李承祖渐渐饮食减少,生起病来,对苗全道:
“我身子觉得不好,且将息两日再行。”苗全道:“小官人,奶奶付的盘缠有限,
忙忙趱到那边,只怕转去还用度不来。路上若再担阁两日,越发弄不来了。且勉
强捱到省下,那时将养几日罢!”李承祖又问:“到省下还有几多路?”苗全笑
道:“早哩!极快还要二十个日子。”李承祖无可奈何,只得熬着病体,含泪而
行。有诗为证:可怜童稚离家乡,匹马迢迢去路长!遥望沙场何处是?乱云衰草
带斜阳。
又行了两日。李承祖看看病体转重,生口甚难坐。苗全又不肯暂停,也不雇
脚力,故意扶着步行,明明要送他上路的意思。又捱了半日,来到一个地方,名
唤保安村。李承祖道:“苗全,我半步移不动了,快些寻个宿店歇罢!”苗全闻
言,暗想道:“看他这个模样,料然活不成了。若到店客中住下,便难脱身。不
如撇在此间,回家去罢!”乃道:“小官人,客店离此尚远。你既行走不动,且
坐在此,待我先去放下包裹,然后来背你去何如?”李承祖道:“这也说得有理。”
遂扶至一家门首阶沿上坐下。苗全拽开脚步,走向前去,问个小路抄转,买些饭
食吃了,雇个生口,原从旧路回家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李承祖坐在阶沿上,等了一回,不见苗全转来。自觉身子存坐不安,倒
身卧下,一觉睡去。那个人家却是个孤孀老妪,住得一间屋儿,坐在门口纺纱。
初时见一汉子扶个小厮坐于门口,也不在其意。直至傍晚,拿只桶儿要去打水,
恰好拦门熟睡。叫道:“兀那小官人快起来!让我们打水。”李承祖从梦中惊醒,
只道苗全来了,睁眼看时,乃是那屋里的老妪。便挣紥坐起道:“老婆婆有甚话
说?”那老妪听得语言不是本地上人物,问道:“你是何处来的,却睡在此间?”
李承祖道:“我是京中来的。只因身子有病,行走不动,借坐片时。等家人来到,
即便去了。”老妪道;“你家人在那里?”李承祖道:“他说先至客店中,放下
包裹,然后来背我去。”老妪道:“哎约!我见你那家人去时,还是上午。如今
天将晚了,难道还走不到?想必包裹中有甚银两,撇下你逃走去了!”李承祖因
睡得昏昏沉沉,不曾看天色早晚,只道不多一回。闻了此言,急回头仰天观望,
果然日已矬西。吃了一惊,暗想道:“一定这狗才料我病势渐凶,懒得伏侍,逃
走去了。如今教我进退两难,怎生是好?”禁不住眼中流泪,放声啼哭。有几个
邻家俱来观看。那老妪见他哭的苦楚,亦觉孤恓,倒放下水桶,问道:“小官人,
你父母是何等样人?有甚紧事,恁般寒天冷月,随个家人行走?还要往那里去?”
李承祖带泪说道:“不瞒老婆婆说,我父亲是锦衣卫千户,因随赵总兵往陕西征
讨反贼,不幸父亲阵亡。母亲着我同家人苗全到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