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砖去垫。偏有这等作怪的事,左垫也不平,右垫又不稳。索性拆开来看,却原
来下面有块三角沙石,尖头正向着上边,所以垫不平。乃道:“这些匠工精鸟账!
这块石怎么不去了,留在下边?”便将手去一攀,这石随手而起。拿开石看时,
到吃一惊。下面雪白的一大堆银子,其锭大小不一。上面有几个一样大的,腰间
都束着红绒,其色甚是鲜明。又喜又怪,喜的是得这一大注财物,怪的是这几锭
红绒束的银子,他不知藏下几多年了,颜色还这般鲜明。当下不管好歹,将衣服
做个兜儿,抓上许多,原把那块石盖好,飞奔进房,向床上倒下。喻氏看见,连
忙来问:“是那里来的?”施复无暇答应。见儿子也在房中,即叫道:“观保快
同我来!”口中便说,脚下乱跑。喻氏即解其意。父子二人来至外边,教儿子看
守,自己匀几次搬完,这些匠人酒还吃未完哩。施复搬完了,方与浑家说知其故。
夫妻三人好不喜!把房门闭上,将银收藏,约有二千馀金。红绒束的,止有八锭,
每锭准准三两。收拾已完,施复要拜天地,换了巾帽长衣,开门出来。那些匠人,
手忙脚乱,打点安柱上梁。见柱脚倒乱,乃道:“这是谁个弄坏了?又要费一番
手脚。”施复道:“你们垫得不好,须还要重整一整。”工人知是家长所为,谁
敢再言,流水自去收拾,那晓其中奥妙?施复仰天看了一看,乃道:“此时正是
卯时了,快些竖起来!”众匠人闻言,七手八脚,一会儿便安下柱子,抬梁上去。
里边托出一大盘抛梁馒首,分散众人。邻里们都将着果酒来与施复把盏庆贺,施
复因掘了藏,愈加快活,分外兴头,就吃得个半醺。正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施复送客去后,将巾帽长衣脱下,依原随身短衣,相帮众人。到巳牌时分,
偶然走至外边,忽见一个老儿庞眉白发,年约六十已外,来到门首,相了一回,
乃问道:“这里可是施家么?”施复道:“正是,你要寻那个?”老儿道:“要
寻你们家长,问句话儿。”施复道:“小子就是。老翁有甚话说?请里面坐了。”
那老儿听见就是家主,把他上下只管瞧看,又道:“你真个是么?”施复笑道:
“我不过是平常人,那个肯假!”老儿举一举手,道:“老汉不为礼了,乞借一
步话说。”拉到半边,问道:“宅上可是今日卯时上梁安柱么?”施复道:“正
是。”老儿又道:“官人可曾在左边中间柱下得些财采?”施复见问及这事,心
下大惊,想道:“他却如何晓得?莫不是个仙人?”因道着心事,不敢隐瞒,答
道:“果然有些。”老儿又道:“内中可有八个红绒束的锭么?”施复一发骇异,
乃道:“有是有的,老翁何由知得这般详细?”老儿道:“这八锭银子,乃是老
汉的,所以知得。”施复道:“既是老翁的,如何却在我家柱下?”老儿道:
“有个缘故。老汉叫做薄有寿,就住在黄江南镇上,止有老荆两口,别无子女。
门首开个糕饼、馒头等物点心铺子,日常用度有馀,积至三两,便倾成一个锭儿。
老荆孩子气,把红绒束在中间,无非尊重之意。因墙卑室浅,恐露人眼目,缝在
一个暖枕之内,自谓万无一失。积了这几年,共得八锭,以为老夫妻身后之用,
尽有馀了。不想今早五鼓时分,老汉梦见枕边走出八个白衣小厮,腰间俱束红绦,
在床前商议道:‘今日卯时,盛泽施家竖柱安梁,亲族中应去的,都已到齐了,
我们也该去矣!’有一个问道:‘他们都在那一个所在?’一个道:‘在左边中
间柱下。’说罢,往外便走。有一个道:‘我们住在这里一向,如不别而行,觉
道忒薄情了。’遂俱覆转身向老汉道:‘久承照管,如今却要抛撇,幸勿见怪!’
那时老汉梦中,不认得那八个小厮是谁,也不晓得是何处来的。问他道:‘八位
小官人是几时来的?如何都不相认?’小厮答道:‘我们自到你家,与你只会得
一面,你就把我们撇在脑后,故此我们便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又指腰间红
绦道:‘这还是初会这次,承你送的,你记得了么?’老汉一时想不着几时与他
的,心中止挂欠无子,见其清秀,欲要他做个干儿,又对他道:‘既承你们到此,
何不住在这里?父子相看,帮我做个人家,怎么又要往别处去?’八个小厮笑道:
‘你要我们做儿子,不过要送终之意。但我们该旺处去的,你这老官儿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