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双手扳住臂膊哭道:“爹爹!别件打犹可,
这东西断然使不得的!”方氏见势头利害,心中惧怕,说道:“公公请息怒,媳
妇没不多几件东西,不为大事。”过善方才放手。淑女劝父亲到房中坐下,告道:
“爹爹只有一子,怎生如此毒打?万一失手打坏,后来倚靠何人?”过善道:
“这畜生到底不成人的了,还指望倚靠着他?打死了也省得被人谈耻。”淑女道:
“自古道:败子回头便作家。哥哥方才少年,那见得一世如此!不争今日一时之
怒,一下打死,后来思想,悔之何及!”过善被女儿苦劝一番,怒气少息。欲要
访问同游这班人,告官惩治,又怕反用银子,只得忍耐。
自此之后,过迁日日躲在房里,不敢出门,连父亲面也不敢见。常言道:偷
食猫儿性不改。他在外边放荡惯了,看着家中,犹如牢狱一般,那里坐立得住。
过了月馀,瞒着父亲,悄悄却又出去。浑家再三苦谏,全不作准。欲要向过善说
知,又见打得利害,不敢开口,只得到与他隐瞒。过迁此时身边并无财物,寡闯
了几日,甚觉没趣。料道家中决然无处出豁,私下将田产央人四处抵借银子,日
夜在花街柳巷、酒馆赌坊迷恋,不想回家。方氏察听得实,恐怕在外学出些不好
事来,只得告知过善。过善大惊道:“我只道这畜生还躲在房里,元来又出去了!”
埋怨方氏道:“娘子,这畜生初出去时,何不就说,直至今日方言?”方氏道:
“因见公公打得利害,故不敢说。”过善道:“这样不肖子,打死罢了,要他何
用!”当下便差人四下寻觅。淑儿姑嫂二人,反替他担着愁担子,将棍棒之类,
预先都藏过了。早有人报知过迁,过迁量得此番归家,必然锁禁,不能出来,索
性莫归罢!遂请着妓者藏在闲汉人家取乐。觉道有人晓得,即又换场。一连在外
四五个月。这些家人们虽然知得些风声,那个敢与小主人做冤家,只推没处寻觅。
过善愈加气恼,写一纸忤逆状子,告在县里。却得闲汉们替过迁衙门上下使费,
也不上紧拿人。
常言道:水平不流,人平不言。这班闲汉替过迁衙门打点使钱,亦是有所利
而为之。若是得利均分,到也和其光而同其尘了。因有手迟脚慢的,眼看别人赚
钱,心中不忿,却去过老面前搬嘴,说:“令郎与某人某人往来,怎样嫖赌,将
田产与某处抵银多少,算来共借有三千银子。”把那老儿吓得面如土色,想道:
“畜生恁般大胆,如此花费,能消几时!再过一二年,连我身子也是别人的了。”
问道:“如今这畜生在那里?”其人道:“见在东门外三里桥北堍下老王三家。
他前门是不开的,进了小巷,中间有个小小竹园,便是他后门。内有茅亭三间,
此乃令郎安顿之所。”过善得了下落,唤了五六个家人跟随,一径出东门,到三
里桥,分付众人,在桥下伺候:“莫要惊走了那畜生,待我唤你们时,便一齐上
前。”
也是这日合当有事,过迁恰好和一个朋友说话,不觉送出园门。作别过了,
方欲转身,忽听得背后吆喝一声:“畜生那里走!”过迁回头一看,原来是父亲,
吓得双脚俱软,寸步也移不动。说时迟,那时快,过善赶上一步,不由分说,在
地下拾起一块大石块,口里恨着一声,照过迁顶门擘将去,咶喇一声响,只道
这畜生今番性命休矣!正是:
地府忽增不肖鬼,人间已少败家精。
这一响,只道打碎天灵盖了。不想过迁后生眼快,见父亲来得凶恶,刚打下
时,就傍边一闪,那石块恰恰中在侧边一堆乱砖上,打得砖头乱滚下来。过迁望
着巷口便跑,不想去得力猛,反把过善冲倒。过善爬起身来,一头赶,一头喊道:
“杀爹的逆贼走了!快些拿住!”众家人听得家长声唤,都走拢来看时,过迁已
自去得好远。过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叫快赶,赶着的有赏。众人领命,分
头追赶小官人。过善独自个气忿忿地坐在桥上,约有两个时辰,不见回报。天色
将晚,只得忍着气,一步步捱到家里。淑女见父亲馀怒未息,已猜着八九,上前
问其缘故。过善细细告说如此如此。淑女含泪劝道:“爹爹年过五旬,又无七男
八女,只有这点骨血。总虽不肖,但可教诲,何忍下此毒手!适来幸喜他躲闪得
快,不致伤身。倘有失错,岂不覆宗绝祀!爹爹,今后断不可如此!”过善咬牙
切齿恨道:“我便为无祀之鬼也罢!这畜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