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彼此以目送情,转
加亲热。自此之后,张荩不时往来其下探听,以咳嗽为号。有时看见,有时不见。
眉来眼去,两眼甚浓,只是无门得到楼上。
一夜,正是二月十五,皓月当天,浑如白昼。张荩在家坐立不住,吃了夜饭,
趁着月色,独步到潘用门首,并无一个人来往。见那女子正卷起帘儿,倚窗望月。
张荩在下看见,轻轻咳嗽一声。上面女子会意,彼此微笑。张荩袖中摸出一条红
绫汗巾,结个同心方胜,团做一块,望上掷来。那女子双手来接,恰好正中。就
月底下仔细看了一看,把来袖过,就脱下一只鞋儿投下。张荩双手承受,看时是
一只合色鞋儿,将指头量摸,刚刚一折,把来系在汗巾头上,纳在袖里。望上唱
个肥喏,女子还了个万福。正在热闹处,那女子被父母呼唤,只得将窗儿闭上,
自下楼去。
张荩也兴尽而返,归到家里,自在书房中宿歇。又解下这只鞋儿,在灯前细
玩,果是金莲一瓣,且又做得甚精细。怎见得?也有《清江引》为证:觑鞋儿三
寸,轻罗软窄,胜蕖花片。若还绣满花,只费分毫线。怪他香喷喷不沾泥,只在
楼上转。张荩看了一回,依旧包在汗巾头上。心中想道:“须寻个人儿通信与他,
怎生设法上得楼去方好。若只如此空砑光,眼饱肚饥,有何用处!”左思右算,
除非如此,方能到手。
明日午前,袖了些银子,走至潘家门首。望楼上不见可人,便远远的借个人
家坐下,看有甚人来往。事有凑巧,坐不多时,只见一个卖婆,手提着个小竹撞,
进他家去。约有一个时辰,依原提着竹撞出来,从旧路而去。张荩急赶上一步,
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惯走大家卖花粉的陆婆,就在十官子巷口居住。那婆子以卖
花粉为名,专一做媒做保,做马泊六,正是他的专门,故此家中甚是活动。儿子
陆五汉在门前杀猪卖酒,平昔酗酒撒泼,是个凶徒,连那婆子时常要教训几拳的。
婆子怕打,每事到都依着他,不敢一毫违拗。当下张荩叫声:“陆妈妈!”陆婆
回头认得,便道:“呀!张大爷何来?连日少会。”张荩道:“适才去寻个朋友
不遇,便道在此经过。你怎一向不到我家走走?那些丫头们,都望你的花哩!”
陆婆道:“老身日日要来拜望大娘,偏有这些没正经事,绊住身子,不曾来得。”
一头说,已到了陆婆门首。只见陆五汉在店中卖肉卖酒,十分热闹。陆婆道:
“大爷吃茶去便好。只是家间龌龊,不好屈得贵人。”张荩道:“茶到不消,还
要借几步路说话。”陆婆道:“少待。”连忙进去,放了竹撞出来道:“大爷有
甚事作成老媳妇?”张荩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且随我来。”直引到一个酒
楼上,拣个小阁儿中坐下。酒保放下杯箸,问道:“可还有别客么?”张荩道:
“只我二人,上好酒暖两瓶来,时新果子,先将来案酒,好嗄饭只消三四味就勾
了。”酒保答应下去。不一时,都已取到,摆做一桌子。斟过酒来,吃了数杯。
张荩打发酒保下去,把閤子门闭了,对陆婆道:“有一事要相烦妈妈,只怕
你做不来。”那婆子笑道:“不是老身夸口,凭你天大样疑难事体,经着老身,
一了百当。大爷有甚事,只管分付来,包在我身上,与你完成。”张荩道:“只
要如此便好。”当下把两臂靠在桌上,舒着颈,向婆子低低说道:“有个女子,
要与我勾搭,只是没有做脚的,难得到手。晓得你与他家最熟,特来相求,去通
个信儿。若说法得与我一会,决不忘恩。今日先有十两白物在此,送你开手。事
成之后,还有十两。”便去袖里摸出两个大锭,放在卓上。陆婆道:“银子是小
事,你且说是那一家的雌儿?”张荩道:“十官子巷潘家寿姐,可是你极熟的么?”
陆婆道:“原来是这个小鬼头儿。我常时见他端端正正,还是黄花女儿,不像要
寻野食吃的,怎生着了你的道儿?”张荩把前后遇见,并夜来赠鞋的事,细细与
婆子说知。陆婆道:“这事到也有些难处哩。”张荩道:“有甚难处?”陆婆道:
“他家的老子利害。家中并无一个杂人,止有嫡亲三口,寸步不离。况兼门户谨
慎,早闭晏开,如何进得他家?这个老身不敢应承。”张荩道:“妈妈,你适才
说天大极难的事,经了你就成。这些小事,如何便推故不肯与我周全?想必嫌谢
礼微薄,故意作难么?我也不管,是必要在你身上完成。我便再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