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声大哭道:“孩儿便是秦重!向在朱家挑油买卖,正为要访求父亲下落,故此
于油桶上,写‘汴梁秦’三字,做个标识。谁知此地相逢,真乃天与其便!”众
僧见他父子别了八年,今朝重会,各各称奇。朱重这一日,就歇在上天竺,与父
亲同宿,各叙情节。次日,取出中天竺、下天竺两个疏头换过,内中朱重,仍改
做秦重,复了本姓。两处烧香礼拜已毕,转到上天竺,要请父亲回家,安乐供养。
秦公出家已久,吃素持斋,不愿随儿子回家。秦重道:“父亲别了八年,孩儿有
缺侍奉。况孩儿新娶媳妇,也得他拜见公公方是。”秦公只得依允。秦重将轿子
让父亲乘坐,自己步行,直到家中。秦重取出一套新衣,与父亲换了,中堂设坐,
同妻莘氏双双参拜。亲家莘公、亲母阮氏,齐来见礼。此日大排筵席,秦公不肯
开荤,素酒素食。次日,邻里敛财称贺,一则新婚,二则新娘子家眷团圆,三则
父子重逢,四则秦小官归宗复姓,共是四重大喜,一连又吃了几日喜酒。秦公不
愿家居,思想上天竺故处清净出家。秦重不敢违亲之志,将银二百两,于上天竺
另造净室一所,送父亲到彼居住。其日用供给,按月送去。每十日亲往候问一次,
每一季同莘氏往候一次。那秦公活到八十馀,端坐而化,遗命葬于本山。此是后
话。
却说秦重和莘氏,夫妻偕老,生下两个孩儿,俱读书成名。至今风月中市语,
凡夸人善于帮衬,都叫做“秦小官”,又叫“卖油郎”。有诗为证: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采春。堪爱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