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谷支数年,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必若隋室倾败,天命有归,吾
当断头以付诸君也。”时百姓苦隋日久,及逢义举,人有息肩之望。然君素善于
统领,下不能叛。岁余,颇得外生口,城中微知江都倾覆。又粮食乏绝,人不聊
生,男女相食,众心离骇。白虹降于府门,兵器之端,夜皆光见。月余,君素为
左右所害。
河东陈孝意,少有志尚,弱冠以贞介知名。大业初,为鲁郡司法书佐,郡内
号为廉平。太守苏威尝欲杀一囚,孝意固谏,至于再三,威不许。孝意因解衣,
请先受死。良久,威意乃解,谢而遣之,渐加礼敬。及威为纳言,奏孝意为侍御
史。后以父忧去职,居丧过礼,有白鹿驯扰其庐,时人以为孝感之应。未期,起
授雁门郡丞。在郡菜食斋居,朝夕哀临,每一发声,未尝不绝倒,柴毁骨立,见
者哀之。于时政刑日紊,长吏多贼污,孝意清节弥厉,发奸擿伏,动若有神,吏
民称之。炀帝幸江都,马邑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举兵作乱。孝意率兵与武贲郎
将王智辩讨之,战于下馆城,反为所败。武周遂转攻傍郡,百姓凶凶,将怀叛逆。
前郡丞杨长仁、雁门令王确等,并桀黠,为无赖所归,谋应武周。孝意阴知之,
族灭其家,郡中战栗,莫敢异志。俄而武周引兵来攻,孝意拒之,每致克捷。但
孤城独守,外无声援,孝意执志,誓以必死。每遣使江都,道路隔绝,竟无报命。
孝意亦知帝必不反,每旦暮向诏敕库俯伏流涕,悲动左右。围城百余日,粮尽,
为校尉张伦所杀,以城归武周。
京兆张季珣,父祥,少为高祖所知,其后引为丞相参军事。开皇中,累迁并
州司马。仁寿末,汉王谅举兵反,遣其将刘建略地燕、赵。至井陉,祥勒兵拒守,
建攻之,复纵火烧其郭下。祥见百姓惊骇,其城侧有西王母庙,祥登城望之再拜,
号泣而言曰:“百姓何罪,致此焚烧!神其有灵,可降雨相救。”言讫,庙上云
起,须臾骤雨,其火遂灭。士卒感其至诚,莫不用命。城围月余,李雄援军至,
贼遂退走。以功授开府,历汝州刺史、灵武太守,入为都水监,卒官。季珣少慷
慨有志节。大业末,为鹰击郎将,其府据箕山为固,与洛口连接。及李密、翟让
攻陷仓城,遣人呼之。季珣骂密极口,密怒,遣兵攻之,连年不能克。时密众数
十万在其城下,季珣四面阻绝,所领不过数百人,而执志弥固,誓以必死。经三
年,资用尽,樵苏无所得,撤屋而爨,人皆穴处,季珣抚巡之,一无离叛。粮尽,
士卒羸病不能拒战,遂为所陷。季珣坐听事,颜色自若,密遣兵擒送之。群贼曳
季珣令拜密,季珣曰:“吾虽为败军之将,犹是天子爪牙之臣,何容拜贼也!”
密壮而释之。翟让从之求金不得,遂杀之,时年二十八。
其弟仲琰,大业末为上洛令。及义兵起,率吏人城守,部下杀之以归义。仲
琰弟琮,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之乱遇害。季珣家素忠烈,兄弟俱死国难,论者
贤之。
北海松赟,性刚烈,重名义,为石门府队正。大业末,有贼杨厚拥徒作乱,
来攻北海县,赟从郡兵讨之。赟轻骑觇贼,为厚所获,厚令赟谓城中,云郡兵已
破,宜早归降。赟伪许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我是松赟,为官军觇贼,邂逅
被执,非力屈也。今官军大来,并已至矣,贼徒寡弱,旦暮擒剪,不足为忧。”
贼以刀筑赟口,引之而去,殴击交下。赟骂厚曰:“老贼何敢致辱贤良,祸自及
也!”言未卒,贼已斩断其腰。城中望之,莫不流涕扼腕,锐气益倍。北海卒完。
炀帝遣户曹郎郭子贱讨厚,破之,以赟亡身殉节,嗟悼不已,上表奏之。优诏褒
扬,赠朝散大夫、本郡通守。
史臣曰:古人以天下至大,方身则小,生为重矣,比义则轻。然则死有重于
太山,生以理全者也,生有轻于鸿毛,死与义合者也。然死不可追,生无再得,
故处不失节,所以为难矣。杨谅、玄感、李密反形已成,凶威方炽,皇甫诞、游
元、冯慈明临危不顾,视死如归,可谓勇于蹈义矣。独孤盛、元文都、卢楚、尧
君素岂不知天之所废,人不能兴,甘就菹醢之诛,以徇忠贞之节。虽功未存于社
稷,力无救于颠危,然视彼苟免之徒,贯三光而洞九泉矣。须陀、善会有温序之
风,子翊、松赟蹈解扬之烈。国家昏乱有忠臣,诚哉斯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