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了一把。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凤姐听见,
说“了不得!你听听,他该挫磨孩子了。你过去把那黑心的养汉老婆下死劲的打
他几下子,把妞妞抱过来。”平儿笑道:“奶奶别生气,他那里敢挫磨姐儿,只
怕是不隄防错碰了一下子也是有的。这会子打他几下子没要紧,明儿叫他们背
地里嚼舌根,倒说三更半夜打人。”凤姐听了,半日不言语,长叹一声说道:
“你瞧瞧,这会子不是我十旺八旺的呢!明儿我要是死了,剩下这小孽障,还不
知怎么样呢!”平儿笑道:“奶奶这怎么说!大五更的,何苦来呢!”凤姐冷笑
道:“你那里知道,我是早已明白了。我也不久了。虽然活了二十五岁,人家没
见的也见了,没吃的也吃了,也算全了。所有世上有的也都有了。气也算赌尽了,
强也算争足了,就是寿字儿上头缺一点儿,也罢了。”平儿听说,由不的滚下泪
来。凤姐笑道:“你这会子不用假慈悲,我死了你们只有欢喜的。你们一心一计
和和气气的,省得我是你们眼里的刺似的。只有一件,你们知好歹只疼我那孩子
就是了。”平儿听说这话,越发哭的泪人似的。凤姐笑道:“别扯你娘的臊了,
那里就死了呢。哭的那么痛!我不死还叫你哭死了呢。”平儿听说,连忙止住哭,
道:“奶奶说得这么伤心。”一面说,一面又捶,半日不言语,凤姐又朦胧睡去。
平儿方下炕来要去,只听外面脚步响。谁知贾琏去迟了,那裘世安已经上朝
去了,不遇而回,心中正没好气,进来就问平儿道:“那些人还没起来呢么?”
平儿回说:“没有呢。”贾琏一路摔帘子进来,冷笑道:“好,好,这会子还都
不起来,安心打擂台打撒手儿!”一叠声又要吃茶。平儿忙倒了一碗茶来。原来
那些丫头老婆见贾琏出了门又复睡了,不打谅这会子回来,原不曾预备。平儿便
把温过的拿了来。贾琏生气,举起碗来,哗啷一声摔了个粉碎。
凤姐惊醒,唬了一身冷汗,嗳哟一声,睁开眼,只见贾琏气狠狠的坐在旁边,
平儿弯着腰拾碗片子呢。凤姐道:“你怎么就回来了?”问了一声,半日不答应,
只得又问一声。贾琏嚷道:“你不要我回来,叫我死在外头罢!”凤姐笑道:
“这又是何苦来呢!常时我见你不像今儿回来的快,问你一声,也没什么生气的。”
贾琏又嚷道:“又没遇见,怎么不快回来呢!”凤姐笑道:“没有遇见,少不得
奈烦些,明儿再去早些儿,自然遇见了。”贾琏嚷道:“我可不吃着自己的饭替
人家赶獐子呢。我这里一大堆的事没个动秤儿的,没来由为人家的事,瞎闹了这
些日子,当什么呢!正经那有事的人还在家里受用,死活不知,还听见说要锣鼓
喧天的摆酒唱戏做生日呢。我可瞎跑他娘的腿子!”一面说,一面往地下啐了一
口,又骂平儿。凤姐听了,气的干咽,要和他分证,想了一想,又忍住了,勉强
陪笑道:“何苦来生这么大气,大清早起和我叫喊什么。谁叫你应了人家的事?
你既应了,就得耐烦些,少不得替人家办办。也没见这个人自己有为难的事还有
心肠唱戏摆酒的闹!”贾琏道:“你可说么,你明儿倒也问问他!”凤姐诧异道:
“问谁?”贾琏道:“问谁!问你哥哥。”凤姐道:“是他吗?”贾琏道:“可
不是他,还有谁呢!”凤姐忙问道:“他又有什么事叫你替他跑?”贾琏道:
“你还在坛子里呢。”凤姐道:“真真这就奇了,我连一个字儿也不知道。”贾
琏道:“你怎么能知道呢,这个事连太太和姨太太还不知道呢。头一件怕太太和
姨太太不放心,二则你身上又常嚷不好,所以我在外头压住了,不叫里头知道的。
说起来真真可人恼!你今儿不问我,我也不便告诉你。你打谅你哥哥行事像个人
呢,你知道外头人都叫他什么?”凤姐道:“叫他什么?”贾琏道:“叫他什么,
叫他‘忘仁’!”凤姐扑哧的一笑:“他可不叫王仁叫什么呢。”贾琏道:“你
打谅那个王仁吗,是忘了仁义礼智信的那个‘忘仁’哪!”凤姐道:“这是什么
人这么刻薄嘴儿遭塌人。”贾琏道:“不是遭塌他吗,今儿索性告诉你,你也不
知道知道你那哥哥的好处,到底知道他给他二叔做生日啊!”凤姐想了一想道:
“嗳哟,可是呵,我还忘了问你,二叔不是冬天的生日吗?我记得年年都是宝玉
去。前者老爷升了,二叔那边送过戏来,我还偷偷儿的说,二叔为人是最啬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