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难得
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连忙孝敬了母
亲,赶着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
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
儿又才来了,我同你乐一天何如?”
一面说,一面来至他书房里。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等并唱曲
儿的都在这里,见他进来,请安的,问好的,都彼此见过了。吃了茶,薛蟠即命
人摆酒来。说犹未了,众小厮七手八脚摆了半天,方才停当归坐。宝玉果见瓜藕
新异,因笑道:“我的寿礼还未送来,倒先扰了。”薛蟠道:“可是呢,明儿你
送我什么?”宝玉道:“我可有什么可送的?若论银钱吃的穿的东西,究竟还不
是我的,惟有我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
薛蟠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的着实好。
上面还有许多的字,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的好的了不
得!”宝玉听说,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
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命人取过笔来,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又问薛蟠道:
“你看真了是‘庚黄’?”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宝玉将手一撒,与他看道:
“别是这两字罢?其实与‘庚黄’相去不远。”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
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只觉没意思,
笑道:“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正说着,小厮来回“冯大爷来了”。宝玉便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来
了。薛蟠等一齐都叫“快请”。说犹未了,只见冯紫英一路说笑,已进来了。众
人忙起席让坐。冯紫英笑道:“好呀!也不出门了,在家里高乐罢。”宝玉薛蟠
都笑道:“一向少会,老世伯身上康健?”紫英答道:“家父倒也托庇康健。近
来家母偶着了些风寒,不好了两天。”薛蟠见他面上有些青伤,便笑道:“这脸
上又和谁挥拳的?挂了幌子了。”冯紫英笑道:“从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
了,我就记了再不怄气,如何又挥拳?这个脸上,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教兔鹘
捎一翅膀。”宝玉道:“几时的话?”紫英道:“三月二十八日去的,前儿也就
回来了。”宝玉道:“怪道前儿初三四儿,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见你呢。我要问,
不知怎么就忘了。单你去了,还是老世伯也去了?”紫英道:“可不是家父去,
我没法儿,去罢了。难道我闲疯了,咱们几个人吃酒听唱的不乐,寻那个苦恼去?
这一次,大不幸之中又大幸。”
薛蟠众人见他吃完了茶,都说道:“且入席,有话慢慢的说。”冯紫英听说,
便立起身来说道:“论理,我该陪饮几杯才是,只是今儿有一件大大要紧的事,
回去还要见家父面回,实不敢领。”薛蟠宝玉众人那里肯依,死拉着不放。冯紫
英笑道:“这又奇了。你我这些年,那回儿有这个道理的?果然不能遵命。若必
定叫我领,拿大杯来,我领两杯就是了。”众人听说,只得罢了,薛蟠执壶,宝
玉把盏,斟了两大海。那冯紫英站着,一气而尽。宝玉道:“你到底把这个‘不
幸之幸’说完了再走。”冯紫英笑道:“今儿说的也不尽兴。我为这个,还要特
治一东,请你们去细谈一谈,二则还有所恳之处。”说着执手就走。薛蟠道:
“越发说的人热剌剌的丢不下。多早晚才请我们,告诉了。也免的人犹疑。”冯
紫英道:“多则十日,少则八天。”一面说,一面出门上马去了。众人回来,依
席又饮了一回方散。
宝玉回至园中,袭人正记挂着他去见贾政,不知是祸是福,
只见宝玉醉醺醺的回来,问其原故,宝玉一一向他说了。袭人道:“人家牵
肠挂肚的等着,你且高乐去,也到底打发人来给个信儿。”宝玉道:“我何尝不
要送信儿,只因冯世兄来了,就混忘了。”
正说,只见宝钗走进来笑道:“偏了我们新鲜东西了。”宝玉笑道:“姐姐
家的东西,自然先偏了我们了。”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倒特特的请我吃,
我不吃,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我知道我的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说着,丫
鬟倒了茶来,吃茶说闲话儿,不在话下。
却说那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