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婆子,带进他来就完了。”
说着,拄着拐杖一径去了。红玉听说,便站着出神,且不去取笔。
一时,只见一个小丫头子跑来,见红玉站在那里,便问道:“林姐姐,你在
这里作什么呢?”红玉抬头见是小丫头子坠儿。红玉道:“那去?”坠儿道:
“叫我带进芸二爷来。”说着一径跑了。这里红玉刚走至蜂腰桥门前,只见那边
坠儿引着贾芸来了。那贾芸一面走,一面拿眼把红玉一溜,那红玉只装着和坠儿
说话,也把眼去一溜贾芸:四目恰相对时,红玉不觉脸红了,一扭身往蘅芜苑去
了。不在话下。
这里贾芸随着坠儿,逶迤来至怡红院中。坠儿先进去回明了,然后方领贾芸
进去。贾芸看时,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
下剔翎。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异鸟。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
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贾芸想
道:“怪道叫‘怡红院’,原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正想着,只听里面隔着纱
窗子笑说道:“快进来罢。我怎么就忘了你两三个月!”贾芸听得是宝玉的声音,
连忙进入房内。抬头一看,只见金碧辉煌,文章熌灼,却看不见宝玉在那里。
一回头,只见左边立着一架大穿衣镜,从镜后转出两个一般大的十五六岁的丫头
来说:“请二爷里头屋里坐。”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连忙答应了。又进一道碧
纱厨,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宝玉穿着家常衣服,靸
着鞋,倚在床上拿着本书,看见他进来,将书掷下,早堆着笑立起身来。贾芸忙
上前请了安。宝玉让坐,便在下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笑道:“只从那个月见
了你,我叫你往书房里来,谁知接接连连许多事情,就把你忘了。”贾芸笑道:
“总是我没福,偏偏又遇着叔叔身上欠安。叔叔如今可大安了?”宝玉道:“大
好了。我倒听见说你辛苦了好几天。”贾芸道:“辛苦也是该当的。叔叔大安了,
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
说着,只见有个丫鬟端了茶来与他。那贾芸口里和宝玉说着话,眼睛却溜瞅
那丫鬟: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不
是别个,却是袭人。那贾芸自从宝玉病了几天,他在里头混了两日,他却把那有
名人口认记了一半。他也知道袭人在宝玉房中比别个不同,今见他端了茶来,宝
玉又在旁边坐着,便忙站起来笑道:“姐姐怎么替我倒起茶来。我来到叔叔这里,
又不是客,让我自己倒罢。”宝玉道:“你只管坐着罢。丫头们跟前也是这样。”
贾芸笑道:“虽如此说,叔叔房里姐姐们,我怎么敢放肆呢。”一面说,一面坐
下吃茶。
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又说道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
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
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说
了一会,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身告辞。宝玉也不甚留,只说:“你明
儿闲了,只管来。”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
出了怡红院,贾芸见四顾无人,便把脚慢慢停着些走,口里一长一短和坠儿
说话,先问他“几岁了?名字叫什么?你父母在那一行上?在宝叔房内几年了?
一个月多少钱?共总宝叔房内有几个女孩子?”那坠儿见问,便一桩桩的都告诉
他了。贾芸又道:“才刚那个与你说话的,他可是叫小红?”坠儿笑道:“他倒
叫小红。你问他作什么?”贾芸道:“方才他问你什么手帕子,我倒拣了一块。”
坠儿听了笑道:“他问了我好几遍,可有看见他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这些
事!今儿他又问我,他说我替他找着了,他还谢我呢。才在蘅芜苑门口说的,二
爷也听见了,不是我撒谎。好二爷,你既拣了,给我罢。我看他拿什么谢我。”
原来上月贾芸进来种树之时,便拣了一块罗帕,便知是所在园内的人失落的,
但不知是那一个人的,故不敢造次。今听见红玉问坠儿,便知是红玉的,心内不
胜喜幸。又见坠儿追索,心中早得了主意,便向袖内将自己的一块取了出来,向
坠儿笑道:“我给是给你,你若得了他的谢礼,不许瞒着我。”坠儿满口里答应
了,接了手帕子,送出贾芸,回来找红玉,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宝玉打发了贾芸去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