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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 汲郑列传第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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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及浑邪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者五百馀人。黯请间,见高

    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

    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

    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

    发良民侍养,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

    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

    其叶而伤其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上默然,不许,曰:“吾久不闻汲

    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后数月,黯坐小法,会赦免官。於是黯隐於田园。

    居数年,会更五铢钱,民多盗铸钱,楚地尤甚。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乃

    召拜黯为淮阳太守。黯伏谢不受印,诏数彊予,然后奉诏。诏召见黯,黯为上泣

    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用之。臣常有狗马病,力不

    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

    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辞行,

    过大行李息,曰:“黯弃居郡,不得与朝廷议也。然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谏,

    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

    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

    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与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汤,终不敢言。黯

    居郡如故治,淮阳政清。后张汤果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诸侯相秩

    居淮阳。七岁而卒。

    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汲仁至九卿,子汲偃至诸侯相。黯姑姊子司马安亦

    少与黯为太子洗马。安文深巧善宦,官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

    同时至二千石者十人。濮阳段宏始事盖侯信,信任宏,宏亦再至九卿。然卫人仕

    者皆严惮汲黯,出其下。

    郑当时者,字庄,陈人也。其先郑君尝为项籍将;籍死,已而属汉。高祖令

    诸故项籍臣名籍,郑君独不奉诏。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郑君死孝文

    时。

    郑庄以任侠自喜,脱张羽於戹,声闻梁楚之间。孝景时,为太子舍人。每五

    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存诸故人,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其明旦,常恐

    不遍。庄好黄老之言,其慕长者如恐不见。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

    天下有名之士也。武帝立,庄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

    史。以武安侯、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农令。

    庄为太史,诫门下:“客至,无贵贱无留门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

    庄廉,又不治其产业,仰奉赐以给诸公。然其餽遗人,不过算器食。每朝,候

    上之间,说未尝不言天下之长者。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之也,常引

    以为贤於己。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闻人之善言,进之上,唯恐后。

    山东士诸公以此翕然称郑庄。

    郑庄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上曰:“吾闻‘郑庄行,千里不赍粮’,请

    治行者何也?”然郑庄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引当否。及晚节,汉征匈奴,

    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匮。庄任人宾客为大农僦人,多逋负。司马安为淮阳

    太守,发其事,庄以此陷罪,赎为庶人。顷之,守长史。上以为老,以庄为汝南

    太守。数岁,以官卒。

    郑庄、汲黯始列为九卿,廉,内行脩絜。此两人中废,家贫,宾客益落。及

    居郡,卒后家无馀赀财。庄兄弟子孙以庄故,至二千石六七人焉。

    太史公曰:夫以汲、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邽

    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

    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

    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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