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小我’的局限。你要像一只蚊子,一片云,一棵树那样去生活,从它们的视角出发,观照天地。你不仅仅属于人,而是天地中任何一种可能的存在。”
我恍然大悟:“所以前辈以悲喜和尚的身份入世,就是为了体验一个妖怪的存在感受?”
晏采子叹道:“说来容易行来难。须彻底去除‘我’的烙印,变成另一个存在。外貌要变,生活要变,想法也要变。既要隔岸观火,又要如鱼饮水。最初时,我曾化身于一棵普通的野草,扎根在土壤里,不吃不喝不想地过了数百年。”
我心中骇然,像晏采子这么搞下去,要么道境大进;要么脑子错乱,变成一个不知道我是谁的疯
难怪北境谣传晏采子发疯失踪了呢!从他只有在说法时,冷漠的眸子里才闪出的照人光彩,只有在论道时,淡定的口气里才出现的波动,我窥视到了藏在那张面具背后的,一点点寂寞。
接下来的十多天,我没有立刻离开,继续和晏采子探讨《易经》与共时交点,甚至动手切磋一番。他也没有赶我走,直到我的妖力恢复了三、四成,足可自保,我才主动道别请辞。
“放眼北境,怕只有楚度才能与前辈抗衡。对手难寻,前辈为何不与楚度一战,一解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呢?”我站在洞府门口,面对晏采子沉吟许久,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真正的疑窦,只好随口扯出楚度。
“我和楚度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未必能在一场分出胜负。”晏采子没好气地道,“楚度为人异常执着,又是以战养道。要是被他知道我是晏采子,岂不纠缠不休?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陪他一次次打架?眼下他虽然有些察觉我的道境,但我是他的属下,又对他惟命是从,楚度想找茬也没借口。”
我憾然道:“可惜北境众生没有眼福,一观当世最强的两大高手的巅峰对决。”
晏采子冷冷一哂:“这不是你真正想问的东西吧?”
我一愕,随即明白,晏采子是以共时交点,隐约感应到了我的念头。“人的感情是否也是虚假?”我凝视着他,问道。
“我的回答是否虚假?”晏采子不动声色地反问。
踌躇再三,我摇摇头。晏采子既然走了身化万物,割断小我的道路,抛妻弃女是必然的选择。我为柠真说得再多,也是白费劲。
“我已经忘记想要问什么了。”我对他拱手一礼,飘然飞离了鲲鹏山。
魔刹天的大好山河在下方飞掠而过。夏日炎炎,骄阳似火,我体内流涌的鲜血也越来越灼热。
我忍不住放声长啸。
终于等到了龙归大海,虎回深山的一天
“林公子,林公”飞了一会,我隐隐听到背后传来呼叫声,不禁心中纳闷。前脚刚逃出鲲鹏山,怎么后脚就被盯上了?回头再瞧,天际一个黑点向我急急飞来。
我看清来人,不由一愣。他肥头大耳,拱鼻阔嘴,胖乎乎的肉翅使劲地向我挥动招呼,居然是阔别已久的飞猪妖猪哥亮。
心念数转,我停了下来,揣测对方的来意。
还未近身,猪哥亮已在半空屈膝叩拜:“亮拜见魔主大人。恭喜魔主安然无恙,否极泰来,宏图霸业指日可待。”
我目光扫过远近四周,确认再也无人尾随,才意味深长地道:“这么巧?”
猪哥亮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也不抬,毕恭毕敬地道:“不是巧。魔主被囚的消息传来后,亮就守在鲲鹏山脚下,苦苦等候了一年零七个月十九天。半月前,鲲鹏山一个巡逻的小妖无故失踪,亮猜到魔主已经脱困,加意留神鲲鹏山的动静。今日魔主大人一出山,亮便瞧见了。”
“你倒是忠心一片,胆子大,心也细。”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就不怕和楚度作对?就不担心白等一场?又或者等来的是一个失去琵琶骨的废人?”
“天定魔主,岂会轻易倒下?”猪哥亮沉声道:“良禽择佳木而栖。亮顺天行事,一无所惧。”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我不太清楚,你究竟是以何种身份参拜我这个魔主?”
猪哥亮的一对招风大耳微微一摇,缓缓抬头:“我就是自己,既不是龙眼雀的家臣,也不是吉祥天的暗探。这么说,魔主大人是否满意?”
他坦承吉祥天暗探的身份,我才暂时相信了他。“危难见人心,本座决不会亏待你。”扶起猪哥亮,我满面春风:“日后大业有成,你就是本座手下第一号功臣。北境权利财富美女,任尔索求。”
猪哥亮再三拜谢,又向我坦白身世。原来,他的远祖来自吉祥天,本是万兽园里豢养的一头白玉猪,由于偷食了药圃的灵草药芝,才通灵智、成人形。吉祥天也没有责罚白玉猪,而是勒令他打入魔刹天,设法成为龙眼家族的家臣潜伏下来。白玉猪的子子孙孙也顺理成章地一边伺候龙眼家族,一边与吉祥天暗通消息,直到猪哥亮这一代。
“亮的历代祖先,总是在迷茫和痛苦中度过一生。吉祥天是先祖的故土,祖宗们兢兢业业为吉祥天办事,就是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