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心乱如麻。
克莉斯的话仿佛一支尖锐的钢矛,刺穿了我嬉笑怒骂的假面具。
是,我并不是真心喜欢克莉斯,追求她只是因为我想逃避。在我心灵深处,有一头秀丽的红发,火一样燃烧;有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大力拍着我的肩膀……可是,我失去了他们。说到底,我是一个失败者。我倒下了,并且不想再爬起来。那么,我是否还想通过追求克莉斯来证明点什么?……
一瞬间,我的灵魂仿佛被抽干了似的,空空落落,无依无靠……
良久,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若非小白,恐怕我早已到阎王那报到了。
整日腻在克莉斯身边的小白,此刻仿佛感应到我的思绪,摇摆着走了过来,用毛茸茸的脸摩挲着我的肩。
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小白是我唯一的伴侣,与我心灵相通。
站起身,望了望火堆旁的人群,我决心离去。
小白收到我的心语,依恋地看了克莉斯许久,方才随我转身而去。月光下,拉出了两道长长的身影……
走出老远,我仍能感觉到背后那冰冷的目光。可我没有看到,火光中,有泪,滴在了草原上……
一星期后,天堂山上的盗贼开始莫名失踪。
三星期后,克莉斯等人回到圣蓝城,请求圣蓝王国出兵剿匪。
四星期后,天堂山盗贼上厕所必十数人结伴而行。
六星期后,天堂山盗贼开始逃跑。
八星期后,任天堂与黑袍成为光杆司令。
九星期后,任天堂死于荒野,黑袍不知所踪。
三个月后,克莉斯丢失的货物出现在住所门口。
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众说纷纭。有的说天堂山闹鬼,有的说他们是窝里斗,有的说是圣蓝王国派出三位魔导师联手把天堂灭了……
故事往往比真实精彩,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强求真相呢?
我开始了流浪,不过在那之前我回去见了基多老头一次,我要让他知道,我没给他丢脸。第二天一早,我悄悄离开了村子,怀里揣着基多毕生心血的结晶──《魔典》!
当我来到圣蓝大陆东部一个小镇的时候,任何人也无法认出我的身份了。因为,如今的我披头散发,浓密的胡子把脸遮去了半边,一袭破烂的魔法师袍早已分不出底色,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气味。
镇名临海,虽不大却十分繁华。我和小白慢步走在街市上,行人纷纷躲闪,掩鼻疾走,眉目间隐有蔑视之意。他们把我当成了叫花子。要知道圣蓝国国富民强,只要肯出力气,混口饭吃绝对没问题。换言之,叫花子都是些生性懒惰之人,最让人瞧不起。
我毫不介意,恍若不觉地跟在摇摇摆摆的小白身后。
走过一个豆腐摊子没多远,我忽然觉得袖子在动。
停步垂首,却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
我用我自认为最“慈祥”的笑容笑了笑,道:
“有什么事吗,小姑娘?”
小姑娘颇为受惊地拍了拍胸脯,看样子我的笑容太“慈祥”了。
“这个……给你……”
她将一直紧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塞给我,转身跑回豆腐摊去了。
摊开手掌,我的手心赫然是:
两个铜板!
我一生中最可珍贵的两个铜板!
一路行来,我靠打零工养活自己。(还好小白自己会找东西,不然……)可是随着我的样子越来越“叫花”,找我干活的人也越发稀少。
别看我悠闲地走在大街上,其实早已饥肠辘辘了。这两个铜板足够我饱饱地吃上一顿。我打心眼里感激那小姑娘,不是因为能够吃饱,而是她又让我对人性恢复了信心,我并不打算把这两个铜板花掉。
再朝那边望了一眼,小姑娘已经开始忙碌地招呼客人了。虽然不知名姓,但她稚气的小脸已经深印心间。
正准备迈步,到哪找点事做,六、七条大汉闪了出来,把我团团围住。这伙人个个膀大腰圆,平民打扮。为首一人模样倒也周正。只听他发话了:
“兄弟,要讨食吃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刚才那女孩给你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原来碰上“同行”。
我不答话,只拿眼珠子死命瞪着小白。这臭小子正在一边磕瓜子,一边闲闲看戏呢……(靠,哪里来的瓜子???)
等了半晌,这伙人见我木头似的毫无反应,只拿眼去瞪一旁的“熊”,不由火气渐升。为首的冷哼一声,余下众人便一涌而上,对我拳打脚踢。
路上的行人对此仿佛司空见惯,匆匆而过却无人理睬。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一个乞丐的生命与蝼蚁无异吧。我不禁感到悲凉。
我滚在地上,蜷成一团,任他们去打,反正他们也伤不了我。只有我的右手,紧握着那两个铜板,死也不放手,他们无论如何用力也掰不开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