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失脱,早早得胜回来。”只这小客店里,也有三二十个烧香的,都对燕青道:
“后生,你自斟酌,不要枉送了性命。”燕青道:“当下小人喝采之时,众人可
与小人夺些利物。”众人都有先去了的。李逵道:“我带了这两把板斧去也好。”
燕青道:“这个却使不得!被人看破,误了大事。”当时两个杂在人队里,先到
廊下,做一块儿伏了。那日烧香的人,真乃亚肩叠背。偌大一个东岳庙,一涌便
满了。屋脊梁上,都是看的人。朝着嘉宁殿紥缚起山棚。棚上都是金银器皿,锦
绣段匹。门外拴着五头骏马,全付鞍辔。知州禁住烧香的人,看这当年相扑献圣。
一个年老的部署,拿着竹批,上得献台,恭神已罢,便请今年相扑的对手出马争
交。
说言未了,只见人如潮涌,却早十数对哨棒过来。前面列着四把绣旗,那任
原坐在轿上。这轿前轿后,三二十对花胳膊的好汉,前遮后拥,来到献台上。部
署请下轿来,开了几句温暖的呵会。任原道:“我两年到岱岳,夺了头筹。白白
拿了若干利物。今年必用脱膊。”说罢,见一个拿水桶的上来。任原的徒弟,都
在献台边,一周遭都密密地立着。且说任原先解了胳膊,除了巾帻,虚笼着蜀锦
袄子,喝了一声参神喏,受了两口神水,脱下锦袄。百十万人齐喝一声采!看那
任原时,怎生打扮?
头绾一窝穿心红角子,腰系一条绛罗翠袖。三串带儿拴十二个玉蝴蝶牙子扣
儿,主腰上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衣。护膝中有铜裆铜裤,缴臁内有铁片铁环。紥
腕牢拴,踢鞋紧系。世间架海擎天柱,岳下降魔斩将人。
那部署道:“教师两年在庙上,不曾有对手。今年是第三番了。教师有甚言
语,安覆天下众香官?”任原道:“四百座军州,七千余县治,好事香官,恭敬
圣帝,都助将利物来。任原两年白受了。今年辞了圣帝还乡,再也不上山来了。
东至日出,西至日没,两轮日月,一合乾坤,南及南蛮,北济幽燕,敢有出来和
我争利物的么?”说犹未了,燕青纳着两边人的肩臂,口中叫道:“有,有!”
从人背上,直飞抢到献台上来。众人齐发声喊。那部署接着,问道:“汉子,你
姓甚名谁?那里人氏?你从何处来?”燕青道:“我是山东张货郎,特地来和他
争利物。”那部署道:“汉子,性命只在眼前,你省得么?你有保人也无?”燕
青道:“我是保人,死了要谁偿命?”部署道:“你且脱膊下来看。”燕青除了
头巾,光光的梳着个角儿,脱下草鞋,赤了双脚,蹲在献台一边。解了腿绷护膝,
跳将起来,把布衫脱将下来,吐个架子。则见庙里的看官,如搅海翻江相似,迭
头价喝采。众人都呆了。任原看了他这花绣急健身材,心里到有五分怯他。
殿门外月台上,本州太守坐在那里弹压,前后皂衣公吏环列七八十对。随即
使人来叫燕青下献台,直到面前。太守见了他这身花绣,一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
心中大喜,问道:“汉子,你是那里人家?因何到此?”燕青道:“小人姓张,
排行第一。山东莱州人氏。听得任原搦天下人相扑,特来和他争交。”知州道:
“前面那疋全副鞍马,是我出的利物,把与任原。山棚上应有物件,我主张分一
半与你。你两个分了罢。我自抬举你在我身边。”燕青道:“相公,这利物到不
打紧,只要攧翻他,教众人取笑,图一声喝采。”知州道:“他似金刚般一条
大汉,你敢近他不得!”燕青道:“死而无怨。”再上献台来,要与任原定对。
部署问他先要了文书。怀中取出相扑社条,读了一遍。对燕青道:“你省得么?
不许暗算。”燕青冷笑道:“他身上都有准备,我单单只这个水裈儿,暗算他
什么?”知州又叫部署来分付道:“这般一个汉子,俊俏后生,可惜了。你去与
他分了这扑。”部署随即上献台,又对燕青道:“汉子,你留了性命还乡去。我
与你分了这扑。”燕青道:“你好不晓事!知是我赢我输?”众人都和起来。只
见分开了数万香官,两边排得似鱼鳞一般,廊庑屋脊上也都坐满,只怕遮着了这
对相扑。任原此时有心恨不得把燕青丢去九霄云外,跌死了他。部署道:“既然
你两个要相扑,今年且赛这对献圣,都要小心着,各各在意。”净净地献台上只
三个人。
此时宿雾尽收,旭日初起。部署拿着竹批,两边分付已了,叫声:“看扑!”